阪田制片厂对面,吉泽家拉面馆,当雷克萨斯超跑停下来的那一刻,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常小鱼带着狗子进了拉面馆,没想到拉面馆的工作人员还没说什么,就有食客不屑的皱起眉头,上下打量着狗子,尔后用东瀛语嘟囔道:“他这么脏,怎么能进这里啊。”

    有一说一,狗子确实邋遢,身上的衣服都看不出造型和款式了,像是在浸染过的黑油布,尤其是胸前的两块,明晃晃的,显然狗子经常在那个位置擦手。

    常小鱼摆摆手,示意狗子跟他走,尔后两人坐在了角落里。

    仔细翻阅菜单之后,常小鱼点了一份豚骨拉面,一份乌冬面,还有一份名古屋炸鸡翅,一个刺身大拼盘,而后问道:“狗子,你喝酒吗?”

    狗子愣了一下,反问道:“大,大哥,你喝酒吗?”

    “呵呵,我平时不喝,但在有些重要的仪式上,还是会喝一些的。”

    狗子摇摇头,“大哥不喝,我,我,我也不喝。”

    正巧服务员倒茶,可能是嫌弃狗子有些脏,站的有些远,倒的时候也心不在焉,想着赶紧倒完赶紧走,壶嘴一歪,倒在桌子上不少。

    当服务员将茶水推到两人面前的时候,狗子好奇的用牙签,蘸着桌子上的水,写写画画。

    起初常小鱼并未在意,片晌后不经意间看了一眼,不免愣了一下。

    这看起来智商有问题的狗子,却写的一手好字,他竟然用牙签蘸着桌子上的水,在写《道德经》。

    “你以前是个文化人吧?”

    狗子愣了一下,抬起头呆呆的看着常小鱼,“大,大哥,什么是文化人?”

    “你写的这个是什么,你知道吗?”

    狗子摇了摇头,憨笑道:“不知道啊。”

    “那你怎么会写呢?”

    狗子还是摇头,“不知道啊。”

    沉思片刻,常小鱼第一次认真打量着狗子,当他绕到狗子身旁,看到狗子后脑勺上一大块伤疤时,明白了大概。

    他的头颅应该遭受过重创,看那个伤疤的模样,像是被人从狼牙棒或者其他带刺的坚硬物体击打过,从伤口面积来看,能活下来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或许正是这一击,让一个有文化,写的一手好字的人,变成了一个街头流浪汉。

    “狗子,你会写自己的名字吗?”常小鱼问道。

    狗子摇了摇头,常小鱼想了想,换了种说法,“这桌子上的字,是谁写的?”

    “我写的啊。”

    “你是谁?”

    “不知道。”

    “那写字的人一般会留下落款,你知道落款吗?”

    似乎是落款两个字,刺激到了狗子的某个神经,他眼睛一亮,捏着牙签蘸着水,在一小篇道德经的经文下,写出了两个字——荀志。

    “噢——”常小鱼恍然大悟,“你不叫狗子,你叫荀志。”

    看着那两个字,眼神一直痴痴呆呆的荀志,猛的一下也陷入了癔症中,好似时间停滞,周围的一切人和事物都不再运转,他就那么静静的看着。

    直到拉面端上来。

    不过还没等荀志开吃,旁边就有一个穿黑色背心的壮汉,拧着眉头说道:“哪里来的流浪汉,谁让你进来的?”

    那人是用东瀛语说的,荀志却浑身一激灵,显然他是能听懂这些话的。

    常小鱼拍了拍荀志的手,示意他不要怕,同时安慰道:“没事,慢慢吃。”

    尔后,常小鱼侧身,面带微笑道:“这位大哥,我们只是来这里吃一碗面,吃完就走,况且我们坐在角落里,不会影响到其他人。”

    不回还好,一回话,黑背心壮汉唰的一下站了起来,好似常小鱼彬彬有礼的样子,在他的眼中变成了怯懦怕事,这下更来劲了。

    “我让你们现在就滚出去!”黑背心壮汉的东瀛语,说的有些生硬,听起来不像是本地人。

    常小鱼狐疑道:“夏国人?我也是。”

    “既然是夏国人,那就更简单了,现在就滚蛋出去。”

    常小鱼虽说心有不悦,但还是忍着怒火说道:“大哥,我们就是吃一碗面,我们会付钱的,我们没惹到你,也不想惹到任何人,这没什么问题吧?”

    “这个要饭的坐在这里,就已经影响到我的胃口了!”

    “我让你们滚蛋,听到了吗?别惹我发火!”

    如果说此人是本地的夏国帮派,相对而言已经很有礼貌了,因为在这个完全弱肉强食的环境里,弱者是没有资格说话的,强者也懒得讲道理。

    常小鱼冷声道:“那我要是不走呢?”

    “操,你怕是不知道我是谁吧?你知不知道惹了过有什么后果?”

    听到这句话,常小鱼吭哧一声,直接笑出声了,这就像一个武器短小的男子,到处在网上留言,说自己的尺寸绝对超过了二十公分,并且还会从兜里掏出一盒伟哥,耀武扬威道:虽然我短小,但是我有药,懂吗?

    似乎所有底层的小弟,都喜欢玩狐假虎威,仗势欺人那一套,因为这种狗腿子没法爬上去,很难爬上去,又不甘于被更底层的人踩踏,所以永远要装出一副老大的派头。

    而真正的老大,永远是面上和和气气,因为他们背后强大的实力,以及强大的内心会无时不刻的提醒他们,无需与苍蝇纠缠。

    “我今天心情还可以,不是很想打架,这样吧,我赔偿给你两千块东瀛币,算是对于你的弥补,怎样?”

    常小鱼不想大白天,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出手,就眼前的黑背心壮汉,常小鱼能在零点几秒的瞬间,有一万种让他流血的法子。

    但他不想这么做,他怕吓到荀志,因为这世上没有什么比好好享受一顿面条更舒适的事情了。

    “两千?打发要饭的?两万!现在拿出来。”

    荀志连忙起身,一脸歉意的说道:“大,大,大哥,我们不,不吃了,对对不起,大大大哥别,别打我们。”

    他一边说,一边对黑背心壮汉赔罪,然后悄摸的拉着常小鱼的胳膊,示意两人离开。

    常小鱼舔舔略有些干的嘴唇,气笑了。

    他按住荀志的肩膀,强行让荀志坐回了原地,“慢慢吃,别怕。”

    尔后一把拉住椅子,拉到黑背心壮汉的桌前,扑通一声坐了下来。

    “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好好回答,我会考虑饶你一命,我认真的。”常小鱼死死盯着黑背心壮汉的脸。

    因为壮汉还有两个同行的同伙,仗着人多势众,根本没把常小鱼放在眼里,他哈哈笑道:“你在说什么?你跟那个流浪汉一样,脑子都有问题吗?”

    常小鱼冷声道:“我问你,欺负人,是不是特别有快感?”

    “你他妈算个……”壮汉爆吼一声,抬手就要扇常小鱼的脸,就在出手到一半之时,常小鱼瞬间反掐壮汉的手臂,啪的一声,重重的将壮汉的手掌摁到了桌子上。

    几乎就在同时,另一手抓起一对一次性筷子,咔嚓一声,狠狠的插在壮汉的手背上,其力道之猛,瞬间穿透手掌,并打穿整个木质桌面,将壮汉手掌钉死在了桌子上。

    或许是因为这一切来的太快,壮汉的脑神经都没来得及接收疼痛,他迟疑了一秒多钟,才爆吼道:“啊——!”

    旁边两个同伙吓的同时一个趔趄,朝后跌坐而去,哗啦啦的撞乱了一片椅子。

    “你俩,现在给我去叫人,能叫来多少叫多少,把你们的老大,把你们认识的,能喊来的最牛的人,全部给我喊过来,十分钟,人不到,我砍了他的人头去找你们两个!”

    吓的屁滚尿流的两人,连爬带跑的窜出了吉泽家拉面馆,屋子里的食客惊恐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下意识都躲的远远的,并伺机溜出餐馆。

    倒是有一个老人,背对着众人,一言不发,慢条斯理的继续吃着面,一时间他本来很小的吃面声音,倒是在寂静的拉面馆里传开了。

    常小鱼并不理会,只是快要喷出怒火的双目,死死的盯着黑背心壮汉。

    “我刚才问你话,你怎么不答?”

    “再答非所问,钉到桌子上的就不是你的手,而是你这颗头了!”

    因为常小鱼动手的速度很快,那一次性筷子连带着包装,一并打透了壮汉的手背,此刻从伤口里涌出的鲜血,将包裹着一次性筷子的纸套都染红了,桌面上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

    “来,我再问你一遍,欺负人是不是很有快感?”

    壮汉仅仅是迟疑了两三秒,咔嚓一声,常小鱼抓住一对筷子,冷不丁的又插进了壮汉的手背上,再次打透桌面,将壮汉手背钉的更死了。

    “啊——!”壮汉仰头望天,嘴巴张到了极致,嗓子眼里的悬垂雍剧烈的颤抖着。

    “欺负人,是不是很有快感?”

    “没有,没有!”这一次,壮汉忍着钻心的剧痛,在零点几秒的瞬间便迅速回答了常小鱼的问题。

    常小鱼微微点头,“这不是能听懂吗?”

    “我再问你,你是哪个帮派的?老大是谁。”

    “柳叶组,我是柳叶组的,我们老大叫白洁雪。”

    常小鱼皱眉道:“白洁……雪?”

    “是,我们柳叶组在新宿也是有一号的,惹了我们白姐的人,没人能全活的离开这里,你现在放了我,我给白姐求情放过你,怎么样?”

    “哈哈哈哈……”

    常小鱼仰头大笑,抬手给了壮汉一巴掌,“你们白姐?舔我老二的资格都没有,还他妈用你给我求情!”

    “哟,谁的老二这么金贵呀,我连舔的资格都没有?”忽地,拉面馆的大门被推两个穿西装戴墨镜的壮汉推开,一个身着旗袍,身段婀娜的中年女子,缓步走了进来。

    她扭着纤细的腰肢,径直到了常小鱼跟前,身后小弟及时抽出椅子,放在她的屁股后。

    缓缓坐定后,她伸出白如葱玉的食中二指,身后小弟立马一人掏香烟,一人点火,点燃之后,她才悠悠的将细支香烟伸进嘴里,抽了一口。

    “小帅哥,你白姐想问问,究竟是镶金的,还是镶钻的?”桌子上一大片鲜血,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并未吓到这个女人,反而是调侃起了常小鱼。

    常小鱼也微微靠后,坐正了身子,不忿道:“不锈钢的。”

    “哟,不锈钢的我真没见过,但像你这种不怕死的,我倒是头一回见。”

    “说说吧,怎么回事。”白洁雪将手中细长的黑色香烟送入两片红唇之内,轻轻的抽了一口。

    常小鱼朝着黑背心壮汉努努嘴,“你主子来了,有什么委屈,赶紧往外倒。”

    “白姐,我什么都没说,就说这个流浪汉很脏,让他们不要在这里吃饭,我没骂他们,没打他们,他上来就用筷子插我!”

    白洁雪虽然眼角带着笑意,但明显能感觉到这笑容里夹杂着愤怒,此刻常小鱼也不免暗暗打量着她。

    她夹着半支卡比龙香烟,烟头明灭间,映着绛色旗袍暗纹里浮动的银线芍药图案,领口两颗墨玉盘扣,严谨地掐住凝脂般的脖颈,翘起二郎腿的瞬间,长长的鞋跟叩着花砖地板发出钝响,青烟掠过眼尾那颗朱砂痣,像往事燃尽后残留的余烬。

    旗袍开衩处垂着银链怀表,翘起二郎腿的瞬间,怀表在雪白大腿上划出冰冷弧线,伴随着弹落烟灰时,腕上玉镯碰出清响,如同年轻时日日吊桑的戏班花旦,此刻眉眼却沉淀着异国他乡积下的阴鸷。

    当她微微挺起胸膛,与常小鱼四目相对的一瞬间,残烟渗入绛红绸缎的褶皱,像血浸进枪械保养帕里的旧痕。

    常小鱼能感觉到她的城府很深,毕竟在这鱼龙混杂的新宿街头,混出一片天地的女人,岂能是泛泛之辈?

    所以,常小鱼不语,他倒要看看这个白姐,该怎么处理今天这件事。

    末了,白洁雪看也不看壮汉,只是凝声问道:“然后呢,他就过来打你了?”

    壮汉支支吾吾半天,不知该说什么,像白洁雪这么聪明的女人,怎么可能感觉不到其中的异常呢?

    她与常小鱼一个照面,就觉得此人非同寻常,绝对不是头脑简单,动不动就惹事的小瘪三。

    “说!”白洁雪怒喝一声,吓的壮汉浑身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