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渲染着半边天空,是漂亮的橙红色。
看到厉渊的瞬间,阮莞想到了高三那年。
有一天的晚自习,也是这么漂亮的晚霞。
阮莞坐在靠窗的位置,盯着那橘粉色的天空,模拟卷上的字好像变化着顺序,令人无论如何也读不下去。
一个念头在脑海里发芽。
——她想去见厉渊。
于是,好学生阮莞第一次翘了晚自习,跑到了一墙之隔的江大。
她不知道他在哪里。
只能在江大校园里碰运气。
晚霞那么短暂,永远不知道下一秒会更加绚烂,还是走向衰败。
她去了图书馆,去了篮球场。
直到太阳彻底跌入地平面,群星取代了红云,她也没找到他。
这一刻,家里人差别对待她和林语莺的委屈、高三的备考压力,以及暗恋的酸涩,都涌了上来。
她蹲在路边,将脸埋在了膝上,无声地哭了。
——“怎么又哭了?”
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她仰起头,视线婆娑中,厉渊的脸映入她的眼中。
他俯着身,站在了她的面前,一双墨色的眸映着狼狈的她。
而群星在他的身后盛大璀璨。
——你怎么才来。
——你去哪里了。
——为什么找不到你。
还有。
——想见你。
她的心里涌上了无数的台词。
可溢出唇齿时,就变成了:“模拟卷太难了。”
低沉的轻笑声在头顶炸开,他揉了揉她的头顶,“我教你。”
……
阮莞从未想过,有一天,她曾追逐的人会在同样的盛大落日时,站在她回头就能看到的地方。
她举着手机,看着对面的厉渊问,“你刚才说什么?”
“你回头。”
“不,上一句。”
“怎么给我打电话?”
此时,厉渊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
秾艳的夕阳映在了他高挺的鼻梁上,衬着身后的旷野,如同一卷中世纪的油画。
记忆中略有青涩的少年脸庞,已经出落得凌厉而成熟。
阮莞放下手机,揽住了厉渊的脖子。
“因为,我想见你。”
这一次,阮莞说出了多年前她藏于真心的话。
厉渊墨色的瞳仁放大。
等了一下午的不悦和委屈在这瞬间瓦解,他揽过了阮莞的腰,将人捞进怀里。
“你高三那年有一次晚自习来了江大,蹲在路边哭,你说模拟卷太难了,是来找我的吗。”
阮莞眸子睁大,“你还记得?”
“怎么不记得?”厉渊收拢手臂,将人搂得更紧,“那天,我也去找你了。”
阮莞一愣。
水眸蒙着雾气,眼泪蓄在眼底,将坠未坠。
在听到厉渊后半句话后,眼泪仿佛潮水,顺着脸颊滚落。
“怎么又哭了。”厉渊语气宠溺。
唇瓣落在她的眉眼,亲去了她眼角的湿润:
“你那天对我哭,我心里想着,不然直接把你抱回家。”
“可惜你当时还太小。”
“不过后来梦里,梦到很多遍,你哭得很惨。”
“元元,我真的等了你很久、很久。”
当年少时的爱意一次又一次被确认,阮莞心口的空缺被填满。
十七岁的阮莞没能等到陪她一起看晚霞坠落的人。
如今等到了。
咸蛋黄般的落日将云彩染成了斑斓的颜色,橘红、鎏金、紫粉,如同宫崎骏的漫画。
厉渊迎着晚霞,席地而坐。
阮莞有些犹豫。
她穿着一件白色短裤,一会儿还得加班,没时间回家再换裤子。
厉渊喉结轻滚,拉住了她纤细的手腕。
在阮莞浅浅的惊呼声中,将人按在了腿上。
隔着单薄的衬衫,阮莞的后背紧贴在了厉渊的胸膛上。
体温源源不断传来,厉渊成了她专属的懒人沙发。
阮莞身体紧绷,颈上蔓延着一层薄红。
她手腕撑在两侧的草坪上,想分担自己的重量。
而厉渊拉住了她的手,“不用,你很轻。”
“骗人。”
“真的。你不信,我可以做几组臀桥。”
阮莞想象了那个画面,当即摇摇头:“不要,很奇怪。”
她还是想从厉渊身上起来。
这个地方虽然不会有人来,但总归不好意思。
而厉渊的大手再一次按住了她的腰,声音低哑,“别闹了。”
阮莞眼睫一颤,没再动弹。
落日熔金,暮风阵阵,吹得草地如同麦浪。
阮莞绷直的身体一点点放松,她窝在了厉渊的怀里,静静看着远方的日落。
这边的晚霞坠落山野;
下一个地方,朝阳跃过海面。
阮莞很喜欢看落日。
《小王子》说:“有一天我看了四十四次日落,你知道,悲伤的人会爱上日落的。”
她倒不是享受这份孤独。
而是能在此时感受到宇宙的浩渺,金光和阴暗将天地分割,群山瘦落,河水生锈,人也格外渺小。
她所烦恼的、好似能压垮她的事情也在这一刻变得尘埃般,微不足道,不值一提。
只是,从前只有她一个人。
如今——
面前是晚霞,身后是心跳。
她开口,问厉渊道:“你说,现在是不是夕阳最红的时候。”
“不是。”
“我觉得是。”
“那打个赌?”
“赌什么?”
“我赢了,我亲你;你赢了,你亲我。”
“……有区别吗?”
“有。你亲我一下。”
阮莞回头,在厉渊的唇角蜻蜓点水亲了亲。
厉渊唇边勾起,修长的手指轻轻握住了阮莞纤长的脖颈,拇指挑着她的下巴,吻了上去。
直到夕阳又红了几分,阮莞的脸也红透了。
夕阳层层叠叠映在她的脸上,眼睫镀上了一层碎金,素净的脸颊染了酒红的光晕,是再厉害的画师也调不出来的鎏金颜色。
厉渊意犹未尽,摩挲着她的下巴。
“宝宝,这就是区别。”
他的声音低沉,融化在漫天红霞中,入耳仿佛是酒渍橘子,甜得在心底融开。
阮莞耳尖攀上红意。
“还赌吗?”厉渊又问。
“不赌了。”
“为什么。”
“你今天话好多,你打扰我看落日了。”
看着她一张一合的唇,厉渊听不到她说什么。
只想亲。
流金时刻,厉渊揽住了妻子的腰,在耳边的含糊说了什么。
夕阳渡在阮莞身上,仿佛她也成了夕阳的一部分。
夕阳坠落,浪漫升温。
而不远处,出现了几个黢黑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