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一眼众人呆滞的神情，林舟选择给了白笑一个脑瓜崩。
白笑捂头：“？”
他们明明都不对劲，为什么只打她？
因为她好欺负么。
白笑扫了一眼身边的其他人，最后哼哼两声。
另一边，蒋理也已经把柳条棍掰回来了。
林舟把柳条最外层的粗皮撕掉，抬手横塞在小牛犊嘴里。
众人看看那根细短的柳条，又想想平时给大牛洗胃时的粗钢管。
……果然是要温柔很多。
这么一想，那根特别准备的细长软管，好像也合理很多了。
可这架势，众人看着还是像洗胃。
养牛户问：“小舟，真不用我去打几桶水来？”
林舟仍是摇头，“拿个空盆就行。”
养牛户不明所以，还是按照林舟说的做了。
不一会儿，一个不锈钢盆就摆在了小牛犊身前。
林舟拿着软管，在小牛犊侧面比划了一下大致能伸进胃里多长。
又对养牛户交待了一声，“扶好它啊，尤其是脑袋。”
说罢，他这才慢慢将软管一头，小心翼翼伸进小牛犊嘴里。
整个过程慢中有序，慎重却并不畏手畏脚。
不多会儿，林舟的手便停了。
一步到胃。
软管的另一头，被捏在林舟手中。
众人只见他俯下身体，在几乎是与不锈钢盆沿齐平的高度，快速对着软管外侧端口处吸了一口气，又蓦地松开嘴。
随即迅速把端口放进空盆里。
几乎是瞬间，盆里的软管就流出了淡黄色的透明液体。
小牛犊还在喝奶期，胃里没有草料。
流出来的液体瞧着很干净。
“出油了！真的出油了！”
众人惊叫出声，蓦地瞪大眼睛。
【蛙趣，真的出油了！（掀桌jpg）】
【东北真是个好地方，有油田，还有牛田!（狗头jpg）】
【阿美莉卡：什么？让我看看怎么个事儿？（双手撑眼jpg）】
【这小牛犊干脆以后就叫大庆吧？（斜眼笑jpg）】
柴油源源不断地从小牛胃里流出来。
不知道的，还以为管子另一头真接了什么油田。
【好家伙，这得是喝了多少啊。】
【加车里头能跑二里地了吧。】
【刷新油耗新单位，一百公里油耗一头牛哈哈！】
【养牛户这下发财了啊，这牛可值不少钱，毕竟你见过谁家牛产石油的？（斜眼笑jpg）】
众人啧啧称奇，蒋理和白笑更是像打开了什么好奇宝宝开关。
“舅舅，这到底怎么做到的？”
“是啊师父，好端端的，怎么这管子插进去不冒油，你吸一口，柴油就冒出来了呢？”
旁边，秦淼淼摸了摸下巴，低声喃喃。
“总觉得这一幕，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但具体是在哪见过，她也没能想起来。
所幸林舟并没有要卖关子的意思。
这次还“雨露均沾”，给了蒋理和白笑两人一人一个脑瓜崩。
“让你们多读书，非要去放牛。”
蒋理、白笑同款捂头：“？”
“虹吸现象，听过吗？”林舟笑着觑他俩。
蒋理、白笑继续捂头：“？？”
倒是秦淼淼恍然：“难怪眼熟，原来是虹吸现象！”
白笑：“！”
“淼淼姐你竟然也知道！”
白笑忍不住怀疑人生。
她究竟是什么九年义务教育下的残次品。
哦不，身边还有一个残次品。
她勉强安慰了一点。
【兄弟们闪开，度娘来了！】
【所谓虹吸现象，就是利用水柱压力差，使水上升再流到低处。水会由合压力大的一边，流向合压力小的一边。】
【……每个字都认识，放到一起就看不懂了。】
【这不重要，反正知道小舟兽医刚才对着软管一端吸了口气又松开的动作，是在制造压力差就对了。】
【666不懂物理学的顶刊学者不是好兽医？】
【虹吸现象在初中物理的时候都学过，可真能运用到实际工作和生活中，确实……佩服！】
【小牛犊遇到小舟兽医真是太幸运了，不用遭老罪，命还能被救回来。】
直播间里网友们赞叹声就没停下来。
小牛犊胃里流出来的柴油也是。
愣是接了小半盆。
林舟晃了晃盆子。
看样子，刚才那铁桶里消失的小半桶油都在小牛犊的胃里了。
林舟把盆递给蒋理。
“闻闻，是柴油吧，味儿怎么样？”
一个敢问，一个就敢接。
蒋理揉了揉鼻子，确保通畅后，半个头都埋了进去。
深吸一口气。
“嗯！香！像二锅头！”白笑梗着脖子在旁边配音。
秦淼淼：“扑哧！”
蒋理也差点没憋住笑，赶紧把脑袋缩回来。
“好险！差点溅自己一脸油。”
他幽怨地扭过头，“白小胖你是想要我命啊！”
白笑毫无形象地扶着腰大笑，笑到一半忽然发觉不对。
“说谁小胖，你丫才胖呢！！”
随即直播间网友就觉得自己起飞了，风声透过手机呼呼往他们脸上刮。
耳边还有凶残的配音。
“小跟班儿你给我站住！！”
院子里笑作一团。
连病恹恹的小牛犊都被吸引了注意。
要不是它这会儿跑不动，横竖要跟着追一圈，看看是个什么事儿。
林舟也不管他们，笑着继续检查小牛犊情况。
他指挥着牛主人不停调整小牛犊的站立姿势，以确保它体内的柴油被排干净。
直到这头小柴牛不再滋滋冒油，林舟这才拔出了软管。
虽然没有洗胃，可往胃里插管的滋味也不好受。
小牛犊眼看也被折腾地够呛。
依旧呼哧呼哧在喘，不过总算是没有再咳嗽喷油了。
把柴油弄出来，只是第一步。
小牛犊心衰的症状依然没有缓解。
林舟思考要给小牛犊配什么药，忽然看着面前的养牛户。
“王哥，我记得你是不是心脏不太好，有没有什么速效救心丸之类的？”
养牛户一愣，“这你可问对人了，我还真有。”
说罢，他都没走，腾出一只手来就从上衣兜里掏出一个小葫芦。
拔开小葫芦塞，他问林舟，“要多少？”
林舟略以思忖，“七八颗吧。”
白笑听见速效救心丸几个字，也不管蒋理了，好奇地凑过来。
“这么小？”
她盯着养牛户倒出来的那几颗，比米粒儿还小的小药丸。
这能管用吗？白笑表示怀疑。
直播间网友们也凑了个热闹。
【嚯，速效救心丸都整上了！】
【这小东西看起来好便宜，能有用吗，这牛犊这么惨，不用整些什么好一点的药吗？】
【嘿大兄弟你可千万别小看这小东西，瞧着不起眼，但俺家里老一辈的都说这玩意儿可神了！】
【这么神，真的假的？】
不管是真的假的，林舟已经接过了那七八颗小药丸，塞到小牛犊舌头下面让它含住了。
有了药能吊住小牛犊，林舟这才回到车后备箱给小牛犊配了两瓶药。
也不知是速效救心丸的作用，还是那两瓶点滴的药效。
总之等到两瓶药都空了，小牛犊也果然没那么喘了。
不止是不喘了，身体好像也开始慢慢恢复了力气。
起码不用养牛户搀扶，它也能自己站稳。
不再一个劲儿地往墙角里倒了。
众人瞧着都松了口气。
实在是先前不停喘气的模样看着太吓人。
好在初生牛犊是真不怕虎。
林舟正在给养牛户嘱咐后续吃药事项的工夫，小牛犊已经哒哒哒在院子里跑起来。
跑了两圈，跌跌撞撞找到了回牛圈的路。
白笑好奇跟过去看了一眼。
“嚯，这是刚刚吐油吐饿了啊。”
角落里那个缩在母牛身下，吭哧吭哧猛喝奶的，不是刚才还病恹恹的小牛犊是谁？
姚进山打电话来的时候，林舟一行人刚从养牛户家走出来。
“老师？有什么事吗？”林舟奇怪。
老师平时可不会在这个时候给他打电话。
最多也就是晚上有空的时候，和他打视频聊两句。
谁知电话对面，小老头却先呛了他一声。
“哼，怎么，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了？”
林舟失笑，“不是这个意思。”
奈何小老头却不买账，又酸不拉几地哼哼了两声。
“你那边这么热闹，是不是背着我在悄悄赶大集呢？”
林舟愣了愣，忽然反应过来老师为什么说话阴阳怪气了。
他低声笑起来，“没有，刚看完一趟诊出来。”
姚进山却在电话那头嘟嘟囔囔。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带着华媒的小姑娘去赶大集了。”
“上次我来的时候，小舟你竟然不带我去。”
太过分了。
那么多好吃的都没吃到。
电话这头，林舟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
“好好好，等您和师娘下次来，我一定好好带你们去逛。”
“想逛几次逛几次，逛到你们烦了为止，好不好？”
林舟身边，除了白笑外，众人都诧异地望着林舟。
这哄小孩儿似的语气，是在和姚老说话？
这姚老，保真吗？？
最诧异的，莫过于秦淼淼。
她之前在燕京，可是面对面采访过姚老的。
那么正经严肃、德高望重的姚老，吃这套？
别说，姚进山真吃。
还吃得挺香。
林舟简简单单一句话，就把酸不拉几的姚进山给哄好了。
得到宝贝徒弟承诺的姚进山嘿嘿笑个不停。
别提多高兴了。
笑了好半晌，直到身边大弟子石昊轻咳一声，姚进山这才想起自己打这通电话的初衷。
“咳，那什么，小舟，我是想问你愿不愿意帮我个忙。”
姚进山说得委婉，林舟答得却直接。
“老师您直说就是，只要我能帮到您就行。”
姚进山闻言悄悄摸了摸鼻子。
幸好小舟不在面前。
姚进山眼神飘忽，“也不是什么大事。”
“就是华媒的一个频道总监找到我，说想要拍一个基层兽医实操实例纪录片，想让我挂名当顾问。”
“顺便问我有没有推荐的兽医人选。”
“这不，我第一个就想到你了。”
姚进山顿了顿，生怕林舟不高兴，又接着描补。
“我只是先问问你，还没和他说好的。”
“我想着这也算是一件造福广大养殖户的好事，要是你愿意，我再和他接着谈后续事项。”
林舟想了想，“这倒是没问题。”
“不过——”林舟话锋一转。
“老师，华媒的领导拍基层兽医的纪录片，怎么会想到来找您？”
言下之意很简单。
您虽然是动物学界泰斗，但好像也不是什么兽医方面的专家人物吧？
且不说杀鸡牛刀，专业也不太对口啊。
姚进山在电话对面鼓着眼睛，吹了一口不存在的胡子。
“怎么，翅膀硬了，看不起你老师我了？”
林舟失笑，“怎么会。”
姚进山却不给他继续追问的机会了。
“行，你同意就行，有后续计划了我再通知你。”
说罢，他不由分说挂了电话。
生怕挂慢了就被快要想明白的林舟拒绝似的。
挂完电话，姚进山便对上了大弟子石昊疑惑的脸。
“老师，这个兽医实操纪录片项目，难道不是你主动去找华媒农业频道的谢总监谈下来的？”
什么时候变成华媒的领导主动来找他洽谈了？
难道他最近漏掉了什么环节？
姚进山撇撇嘴，就你知道的多。
“有什么区别？不都是一个意思。”
石昊：“？”
这意思好像差得海了去了？
不过按结果来说的话，好像确实也没什么区别。
石昊悻悻，不说话了。
反正老师高兴就好。
姚进山确实很高兴。
这项目的确是他主动找华媒谈下来的。
谈项目的时候，话里话外说的，都是要契合当下关注农村发展的新政策，推陈出新，寻找新的突破点。
但这话也只能哄哄外界。
连华媒农业农村频道的那位谢总监，也一眼就看出了他的打算。
毕竟他做野生动物研究居多。
对牲畜虽说不是一窍不通吧，可就像小舟说的。
这其中仍然是不同领域，术业有专攻。
换句话说，这兽医的事儿真要论起来，和他姚进山八竿子都打不着。
不过，第九竿子应该能行。
谁让他有个当兽医的宝贝徒弟林舟呢。
什么基层兽医实操纪录片。
真要说起来，这根本就是他主动给自家小徒弟挖的萝卜坑。
放眼全国的兽医，他不敢保证小舟一定是最专业的。
但一定是最专业的人里，自带热度最高的。
纪录片也得有人看吧？
也需要热度和收视率吧？
所以在说到推荐人选的时候，华媒那位谢总监干脆直接送了个顺水人情，直接就问他林舟行不行。
然后就轮到姚进山“拿乔”了。
但也不是真拿乔。
虽说是准备的萝卜坑，可也得征求萝卜的意见。
毕竟这不是一颗普通的萝卜。
这颗大萝卜可是会跑的。
当然了，姚进山自认是了解自家小徒弟的。
能把兽医的实操技术，无私地分享给更多人，这一定也是小舟想要看到的。
这“更多人”包含了很多。
可能是兽医专业的学生，兽医行业的从业者。
也可能是养殖户。
尤其是一些简单的养殖问题。
如果附近真的没有兽医，养殖户也可以简单判断出情况，尝试性解决。
总比坐以待毙，眼睁睁看着牲畜病死强。
这个纪录片要是能传播开来，无疑是一件好事。
不出意外，小舟肯定是愿意的。
但要是出了意外，不同意？
他就多磨小舟一段时间就好了嘛！
姚进山志得意满。
瞧，小舟这不是立马就答应了。
但石昊还是觉得没这么简单。
萝卜坑归萝卜坑。
可老师为什么要主动挖这个坑？
如果只是简单能让小师弟的名头再大一点，再打响一点，老师会这么高兴？
石昊狐疑地觑着老师那得意摇晃的脑袋。
不对劲。
他暗自琢磨了好半晌，终于大掌一拍，福至心灵。
原来是这样！
石昊暗道一声鸡贼，又不由纳闷。
“老师你费这么大工夫何必呢。”
“直接把小师弟抓回来不就好了。”
姚进山摇晃的脑袋忽然刹车，白了石昊一眼。
“你懂个屁，这叫曲线救国。”
石昊还要再问，姚进山却怎么都不回答他了。
开玩笑，他都和小舟说好了。
那个秘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他去过三合村，知道小舟身上的责任和担子有多重。
但只要能培养出更多，能帮小舟分担身上担子的力量。
小舟从其中脱身出来，回到燕京，不就指日可待了吗？
而且听说，小舟已经在村里收了一个徒弟了。
他当然要帮忙，再多加一把火。
他不知道小舟要因为一个梦，像这样守护村子到什么时候。
但，反正培养兽医的后续力量不也需要时间？
只要有可能，他都想为小舟有一天回来而努力。
总有一天。
小舟一定会回来的。
姚进山悠悠看向窗外。
他坚信。
林舟并不知道老师打的小算盘。
又或者说，他隐约猜到了什么却没有去细想。
总归老师是不会害他的。
太阳落下又升起。
转眼已经到了暗访饲料店的第四天。
按照先前老四和林舟所说，第四批饲料应该就要到了。
派出所那边并没有新的消息传来。
毕竟这兄弟四人能这么张扬地跑到附近来卖饲料，说明之前肯定没出过什么大事。
说不定之前照葫芦画过的瓢都还在水下。
根本没能浮上来。
至于背后所谓的野生动物买卖，那肯定就藏得更深了。
好在林舟一开始就做好了这样的准备。
以前的事也好，动物买卖链条的事也罢。
对他来说，都只是添头。
能查就查，实在查不出，他也管不了那么多。
他眼下最需要顾的，是十里八乡的养殖户们。
饲料的事，该收网了。
一天的看诊结束，林舟开车去了隔壁村的孙家。
次日上午。
十点左右，正是镇上热闹的时候。
今天恰逢赶大集的日子。
连带着这条不是主街的街道，也人头攒动。
饲料店里也挺热闹。
不少来镇上赶集，顺便拉点饲料回去的养殖户。
兄弟三人也一扫之前的阴霾，看起来心情不错。
撇开小四还蹲在号子里没出来这一点不谈，饲料的其他进展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中。
第三批饲料已经卖完了。
昨晚第四批饲料也已经到了仓库。
相比较前三批，第四批饲料才是他们赚钱的重中之重。
他们拿货更多，也更卖力推销。
如果一切顺利，等小四出来的时候，他们差不多正好能卖完手头所有的饲料。
干完最后这一票，他们也能洗手了。
倒不存在什么良心发现这一说。
要不是上次去拿货的时候，误打误撞见到了带血的狼腿，裹着厚布的长盒子，还有那几个眼神凶狠的人。
他们说不得还会再多做几票。
现在嘛，他们只想离那些人越远越好。
幸好手里的钱也攒够了。
起码够他们挥霍个小十年。
不然，丢掉这份好不容易熟练的生意，还真挺肉疼。
想到这，老大嘴边的笑缓了缓，随即又恢复热切。
然而上扬不过三秒，店门口忽然走进来几个人。
看着好像见过，有几分眼熟，但又不大认识。
不过脸色瞧着都不大好。
老大眉心几不可察地皱了皱。
见老二和老三都在忙别的事，老大起身迎了上去。
“几位，买饲料吗？”
他看向为首的那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
老大不说话则已，一说话，孙永泽满脸的怒气就压不住了。
“还买饲料？”
“是嫌我家牛还死得不够快吗？！”
怒气冲冲的两句话，像是在饲料店里抛出了两颗重磅炸弹。
炸得热闹的门店倏地安静下来。
周围的养殖户，还有老二老三都错愕地望过来。
什么情况？
谁家牛要死了？
和孙永泽面对面的老大也惊诧了片刻，眯了眯眼睛。
他心底有一瞬间的慌乱，但又立马被抚平。
吃死牛？怎么可能！
第四批的饲料昨晚才刚到，哪能这么快？！
“年轻人，饭可以乱吃，但话不能乱说。”
老大已经找回了镇静。
他似笑非笑地盯着孙永泽。
“我家的饲料那是出了名的又便宜又好，不信你问问他们？”
老大指着店里其他来买饲料的养殖户。
见养殖户们都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老大又笑着继续道。
“不信他们，你也可以去附近村里打听打听，孙德正不知道你认不认识，他……”
“孙德正？！”
孙永泽蓦地打断他的话，哼笑起来。
“巧了，孙德正就是我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