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圆圆,被流云遮了一半。
只露半张饱满的脸盘。
不是月黑风高夜,但该下手的还是得下手。
愁老鬼伏在黑山府的屋檐上,身子缩成一团,在夜色里化作屋檐上的瑞兽。
今夜,黑山府的屋顶上,多了数只瑞兽。
愁老鬼是最早跟着贺庭方的一批死士之一。
不过现在可以把“之一”二字去掉了,因为那一批人现在只剩他活下来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哪年生的,但估摸着自己也快五十了。
绝对是死士中的高寿者。
他年纪大了点,贺庭方不会轻易派他出来。
之前有挺长一段时间,贺庭方很重视冥河冥水两兄弟,重要的事情都交给那两兄弟带人去做。
但是前两年冥河冥水带着一批人去岭南,居然全部都折在那穷乡僻壤,一个都不剩。
愁老鬼嗤笑,他们定是轻敌了,结果被人家啃得骨头不剩。
这些后生做事就是不稳妥。
于是,这两年,愁老鬼又被贺庭方提出来用了。
今晚他带一批人来,目的就是探一探黑山府的底,追查金库的下落。
他们自夜色降临后就安静地潜伏在屋顶,一动不动,连呼吸节奏都不敢乱。
除了愁老鬼,伏在屋顶上的人没观察出什么特别之处。
他们刚伏上屋顶的时候,黑山府的人正好在吃饭,一边吃饭,一边闲聊:
“永平坊巷子里,有家卖猪骨头的,他们家肉好,老板实在。”
“嘿,我今日在金城坊看见好大一辆马车,马车盖顶金光闪闪的……”
“义宁坊的胡寺旁边有家胡饼食肆明日开业,买一送一,我明日去买些回来……”
“这菜叶怎么这么多虫眼,哎,我们自己种的可没虫眼……”
他们饭桌说的无非是哪条街上哪个摊子买菜便宜,哪个坊内新开了食肆,后院的蔬菜是不是长了虫子……
总之,说的都是寻常市井人家的事情,没有一点机密。
屋顶上潜伏的人听得索然无味,觉得等会夜深时潜入屋内探查,估计找不出什么线索,摸出一把菜倒是有可能。
愁老鬼越听眉头皱得越厉害。
不对劲,很不对劲。
永平坊离此处不近,寻常人家怎么会跑那么远只买斤猪骨头?
金城坊和义宁坊离这里就更远了,几乎纵跨长安城南北。他们怎么会连那里的一家食肆什么时候开业都知道?
还有,他们后院种了一大片菜地,那么多菜要看顾,怎么可能种出的菜没虫眼?
愁老鬼天生一副愁苦相,两道眉毛是垮下的“八”字状。
再加上他动作来去如风,身形鬼魅,因此叫愁老鬼。
愁老鬼不皱眉的时候就看着很苦,这会儿皱起眉,简直比苦瓜还苦。
夜深了。
圆胖的月亮碍眼地挂在天上,把愁老鬼的苦瓜脸照得轮廓清晰。
愁老鬼做了个手势,示意大家不可掉以轻心。
屋檐上的瑞兽们化作数道飞出的黑影。
愁老鬼潜入郝仁和伍瑛娘的院子,见屋子里的灯都吹灭了。
他将一根狭长的管子从窗缝里插入,吹入迷烟。
静待片刻后,愁老鬼轻手轻脚地进了屋,在书桌和书柜边一阵翻找。
没有找到什么暗示机关,但是摸到了好几本账簿。
愁老鬼把账簿揣进怀里,打算再去别的屋子探探。
一把寒凉的长枪从后面伸过来,抵在了他的颈部:
“放下。”
冷霜般的声音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