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两金现在只怀着一丝侥幸,愿金库没事。
天明时分,熹微的晨光唤醒长安城。
如梦如幻的逍遥坊在夜里化为一片废墟,好似妖怪华丽的衣裳被撤掉,露出阴森森骸骨。
万两金顾不上那么多,走进废墟中,寻找地下入口。
地窖的门裂成了两半。
他屏住呼吸,顺着楼梯走下去。
黑色的靴子踩在灰烬烟尘中,走到了倒数第三个阶梯,朝下望。
万两金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面无血色。
火燎过的四壁漆黑。
一片漆黑中,地窖空空如也,满库黄金不翼而飞。
清晨。
长安各坊的坊门一开,消息就长了翅膀飞出去。
大家听说,生意红火的逍遥坊昨晚着了一场真的火。
里面的人反应快,都逃出来了,顶多受点伤,没有身亡的。
可逍遥坊整座楼在一夜之间化为灰烬。
全长安最心痛的不是万两金也不是贺庭方,而是赌徒们。
他们痛心疾首,居然失去了如此人间宝地。
心痛的同时,他们巴望着万两金赶紧开一家新的赌坊,再创辉煌。
肩负赌徒们希望的万两金此时正坐在废墟中。
身上还穿着昨夜的中衣,脸颊和衣服都是又脏又黑,头发散乱。
他低着头,看着很颓丧,很惨的样子。
如果不是别人知道他是万两金,都有人想去他面前扔两个铜板了。
万两金此时不在伤心,他在思考。
赌坊没了,金库没了,不过他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他在钱庄里还有钱,在京城里有宅子,在京郊有庄子,手下还有人。
但是他也活不了多轻松。
金库里大部分都是贺庭方的钱,贺庭方的损失远比他重。
他狠,贺庭方更狠。
他如果就这么去找贺庭方,贺庭方不会放过他,他要理清头绪。
昨夜这场火来的突然,蔓延得也快。
以往天干物燥时,不是没出现过火星燃起的情况,可赌坊里有值夜的护卫,见到火苗会立刻扑灭。
但昨夜值守的护卫都反常地晕了过去。
他自己向来浅眠觉少,昨晚也睡得昏沉。
他早年间也从最底层摸爬滚打上来的,杀人放火的手段他不是没用过。
这场火必然有问题。
恐怕是有人趁夜间潜入逍遥坊下手。
他问过巡逻的禁军了,禁军很肯定地说昨夜闭坊后,没有看见人在逍遥坊附近出现。
逍遥坊的护卫也会一些武功,一般的毛贼根本别想进逍遥坊。
那么昨夜的情况只有两种解释。
要么有武功高强之人潜入,要么就是逍遥坊内藏了内鬼。
但不论是哪种,背后都有指使之人。
可京中有谁敢对逍遥坊动手,而且还有能耐搬空了地下金库?
万两金的脑中划过很多人的脸,最后,郝仁那张平庸到模糊的面庞停下了。
他原本不觉得是郝仁,虽然昨日郝仁输了不少钱,但是郝仁从岭南来京城没多久,刚封皇商,脚跟都没站稳,怎么会来惹是生非?
而且,郝仁也不像手下有能人的样子。
可万两金脑中忽然想到郝仁走之前那句话:
“我倒是能同万老板再赌一把,就赌这逍遥坊能开多久。”
万两金思来想去,缓缓地从废墟中站起,往外走。
守在废墟附近的手下也跟着走。
一行人衣衫脏污,在晨光里走得安静。
一个奴仆打扮的人突然迎面走到浑身脏黑的万两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