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弯下腰。
一片昏暗里,夏蒹看不清他的容颜,他垂着头,脸被墨发挡住,一点点弯下腰,将脸贴上去,贴上她的脚面。
夏蒹皱起眉,“裴裴观烛?”
“嗯,”他的声音显得极为安静,像是不知何时,他从某处得来了巨大的安全感,今夜持续已久的情绪不稳从他身上爬走了,他脸被墨发遮挡,夏蒹却莫名觉得,他如今一定是笑着的,而且笑的不同于往常,“我在,夏蒹。”
他说着话,夏蒹感觉脚面有属于他的发扫过,夏蒹忍不住蜷缩起脚趾。
“夏蒹,”抱着她脚跟的人忽然垂着头发停住动作,他一动不动,只低垂着满头长发,“夏蒹也会觉得,你和我是上天注定的吗?”
会。
夏蒹张了下嘴。
她却根本没资格说这个会。
哪怕,她大抵比裴观烛更认为她们二人是上天注定的。
但是这样沉重的话语,如果是从她的嘴巴里说出来,裴观烛一定会无法理解。
正当她踌躇不前,细细密密的亲吻覆上她脚面,少年的声音从垂下来的墨发里,闷闷的浮出来。
“夏蒹肯定不会这样觉得,”他一边说着,一边弯着身子,一下又一下亲吻她的脚面,脚踝,和那条细细的黑色脚踝绳子,“只有我一人会觉得,终于解脱了,”他抬起头,墨发凌乱,隔着暗淡的宫灯,夏蒹看到他眼眶泛红的一双眼,挤着难以言喻的笑脸,“只有我一人觉得解脱,那就足够了。”
“你”夏蒹看着他的样子,微微愣住,正要说你怎么了,便听他问。
“夏蒹,你恨我吗?”
“我怎么会恨你?”
“是吗,”裴观烛显得有些泛红的眸子看着她,“不恨我,那是爱我吗?”
“我”夏蒹微微皱起眉,“我不讨厌你,裴观烛,爱这个词太沉重了,我不想骗你,我也骗不过你,我只能说,我真的很喜欢你。”
他漆黑的眼珠一动不动的盯着她,苍白纤瘦的指骨,紧紧捏着少女脚踝上的黑色绳结。
“夏蒹爱我吗?”
“我都说了,我很喜欢你,爱这个词太沉重了。”
“为何?为何爱于夏蒹而言便是沉重?”他手往前,压在她的腿上,像一条蛇缠着她的腿上来,压在她跟前。
气息交织,夏蒹微微起眼,对上他的视线,这大抵是夏蒹第一次看到裴观烛这样狼狈,比起上次在笼子里找到他时还要狼狈,他头发全都散落下来,红色发带松松掉到发尾,脸上像是黏着泪,发丝一根一根贴在他苍白的脸颊上,他像个鬼一样,面无表情的用漆黑的眼珠看着她。
“本身就是很沉重。”夏蒹看着他过分浓黑的眼珠,心上蔓出一阵莫名,正要转过头回避,忽然感觉有轻轻地重量压上腿根。
少年一只手扶着,坐的很直,他微微眯起眼,泛红的唇勾起一个笑,“夏蒹不爱我,是不是因为晚明相貌丑陋?”
“哈——唔!”
声音被少年吞入腹中。
近乎啃食般的纠缠,不管是声音,舌头,唾液,思绪,全都被他吃了下去,夏蒹大脑开始缺氧,手锤他又推他,但都被他紧紧压着,直到眼睛被他的手掌压住,视线一片漆黑,又一亮,夏蒹还没来得及看清绑住她眼睛的是什么东西,便感觉少年在她脑后用布条系好了结,全世界都黑了。
“好可爱。”
视线漆黑,夏蒹头转了一下,感觉少年的声音清晰传入她耳内,冰凉的指头擦着她的下巴,少年抱住她,“夏蒹好可爱。”
“你这是做什么!”
夏蒹皱起眉,正要抬起手去把绑着眼睛的布条放下来,便觉手被裴观烛的紧紧抓住,用力之大,夏蒹竟然都感觉到了一阵尖锐的痛。
“嘶!”
“不准乱动,”他的声音很温柔,事实上,裴观烛不管何时声音都是这样的,所以蒙上视线之后,夏蒹根本就分不清他当下情绪,“夏蒹若是乱动,我会很难受,不知会做出什么。”
夏蒹微顿,渐渐停下力气。
手腕被他扶着,摩挲而过,“好可怜,很痛吧?对不起,小暑。”
“你这样好可爱,”他的手放到她的脸上,“好想让夏蒹一生都这样,如果夏蒹眼盲,或者是没有腿,那该有多好?那样的话,我也不用总是怕夏蒹会跑出去了。”
他声音越来越低,像是带着哽咽,“我好难过”
有泪水打上她的手背。
他一下一下,用脸蹭着她的手背,“我好难过,因为夏蒹不是这样,但我又好开心,因为如今,夏蒹与眼盲或是没有腿,其实都并无太大差别了,但是但是,我又好害怕,夏蒹,我好怕,我怕你恨我,一生都不会爱我了,我好怕,真的,因为其实,我真的很想让夏蒹爱我,夏蒹能知道吗”
夏蒹身子有些僵硬,她一动不动,总感觉如今若是打断了他,就发掘不出更多东西了,但是裴观烛给她感觉就像是忽然犯起病来,说的都是莫名其妙的话。
什么叫,与眼盲或者没有腿,都没有太大差别了?
是因为,裴观烛将她的眼睛给蒙上了吗?
少年的声音,断断续续传入她耳道里。
“好想要夏蒹爱我,好想要,”他一下一下,蹭着她的手,“为何会这样想要呢?我真的想不明白,明明能确定夏蒹会一生在我身边就足够了,但是,我其实不想犯和父亲一样的错误,我一定要夏蒹在死之前,不,我要夏蒹爱我才行,永远都爱我才行。”
“父亲爱我阿母,很爱,很爱她,因为我父亲觉得,阿母很干净,是这世上最干净的人,父亲本以为我也会是像我阿母那样干净的人,因为我是我阿母的孩子,但我不是,我和父亲是一样的,所以父亲才会不爱我,阿母也会不爱我,”少年的睫毛蹭着她手背的皮肤,“但其实,我觉得她们也十分污秽,因为夏蒹才是最干净的,他们,父亲,还有阿母,他们那两个无知又自大上不得台面的蠢货,是因为没有见过夏蒹,才会以为痴傻才是最干净的,但明明,干净的理所应当是夏蒹才对。”
“呵呵呵”他低低笑起来,“父亲他好蠢,又好笨,真应该把他的头砍下来,留着那样不比猪驴聪明分毫的头颅根本就毫无用处。”
“夏蒹好可爱。”呼吸打到她的嘴边,他十分温柔的,用舌去描绘,夏蒹呼吸发颤,忽然一阵尖锐的刺痛袭来,夏蒹唔一声,血腥味冒出来,泪水染透了布带,夏蒹抬起手想去捂住被咬破流血的嘴角,便感觉手掌被他的膝盖压住,后知后觉的恐惧一层一层爬上她的后背,“你你要做什么啊?”
“我?”他亲昵的蹭着她的嘴角,说着话,慢慢坐直了,“我要报答夏蒹。”
“什么意思?”
没人说话。
但夏蒹能感觉到他正看着她。
一直被紧紧压住的右手手背蓦的一松,手被他抓着,指腹触上一片温软。
少年的喘息触上她指尖,潮湿的感觉爬上来,夏蒹头皮发麻,视线一片漆黑,感官无限放大,第一次感觉触摸到了未知的恐惧,惊怕的嗓音都发起颤,“裴!裴观烛!”
“唔债。”他含糊不清的回话,夏蒹手腕被他抓着,拼命往一旁躲,一片漆黑里,夏蒹碰触到他的脸,灼热般的滚烫。
“小暑,我的,唔,小暑。”
喘息声散在耳边,颈侧发痒,夏蒹身子发起颤,凉气蔓上肩头,外裳层层叠叠堆到手边,夏蒹轻呼出声,又被他用手捂住了嘴。
“虽然很想和夏蒹肌肤相亲,”黑暗里,夏蒹感觉他脸靠上她脖颈,檀香味近乎铺天盖地般散过来,“但若是一时放纵,夏蒹之后肯定会讨厌我,所以今夜,晚明只做能给夏蒹带来舒服的事情。”
还没从与他的亲密回神。
夏蒹脑勺压上枕靠,少年温热的呼吸声埋下来,他冰凉若蛛丝般的发一缕缕落下来,光是想象,夏蒹都能感觉出他如今定是极为美丽。
但埋在她心口的呼吸却往下,空气的凉散下来,夏蒹“呀!”的尖叫一声,没想他竟然这么大的胆子,被解放的一只手正要往下去推他,扯过一边散落的襦裙,便被他抓住了手腕。
“不怕,夏蒹,”他声音带着喘,“我也,我也不会穿的,夏蒹不穿,那晚明也不会穿,不要害羞。”
衣料摩擦声,夏蒹碰触到了他的皮肤,心中的恐惧也没那么大了。
“夏蒹,”他轻轻念着她的名字,“夏蒹夏蒹”
夏蒹微顿,手心碰触到他发烫的脸,连着脖颈,就连耳垂上应该冰凉的耳珰,也染上了温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