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宣自然也看见了李青。
二人如今可谓势同水火，相互看不顺眼彼此。
即便如此，司马宣还是走了过来，淡淡说道：“老臣见过晋王殿下，看样子殿下也是要入宫面圣，何不同路？”
在司马宣的视角看来，李青太年轻了。
纵然李青有什么野心，也绝不可能是他的对手，毕竟资历与经验摆在这儿。
“那就请吧。”李青淡然回应。
司马宣眸光讶异。
心说李青的反应未免太平淡了，反而令他有些不习惯。
在他看来，李青应该会表现得嚣张跋扈才是。
甚至还有可能出口相辱。
总之绝不可能是眼前这样。
愣神之际，李青已经抬步往前走，看见司马宣一动不动时说道：“司马公这是腿脚不利索了？要我说司马公也该回家颐养天年了，何必拖着这副老骨头为大魏夙兴夜寐？”
司马宣跟上李青步伐，皮笑肉不笑：“承蒙天子青睐，让老臣得以为国分忧数十载，老臣若能死在任上也算没辜负陛下的恩宠。”
“司马公说的什么话，你可千万不能死呀。”李青似笑非笑。
“你要死了，司马家怎么办？”
司马宣一怔。
李青这是在威胁他么？
司马宣把这些小心思藏在心底，而后才发觉李青故意加快脚步，导致他下意识跟上的时候气喘吁吁。
没一会儿司马宣就累了，额头上流淌密密麻麻的汗珠。
“好歹毒的心肠！”司马宣暗道。
二人来到太极殿中。
魏皇早早得知二人求见的消息，在此等候多时了。
二人正要行礼，魏皇大袖一挥：“行礼就免了，你们都不是外人。司马卿儿子才死不久便又要为朝廷忙来忙去，朕心中难安。”
司马宣拱拱手：“陛下言重了，能为朝廷效力是老臣的福分。”
“好了，你我君臣这么多年，就不必说这些客套话。说说看吧，今日为何事而来？”魏皇对于陆舟被抓一事耿耿于怀。
“启禀陛下，臣收到消息称大理寺卿宋元嘉卷入三年前的刑部侍郎刘宽贪污索贿一案，他已经不适合继续督查都水监失职大案，还请陛下另选官员督办。至于宋元嘉此人，恐怕自身也不干净，也请陛下将其抓捕起来严加审讯。”司马宣的话让李青微微错愕。
起初他还以为司马宣是来捣乱的。
没成想送助攻来了。
不对！
李青想到了什么。
老东西肯定知道宋元嘉保不住了，所以立马割席。
好果断的心肠！
魏皇不置可否，转头询问李青的意见。
李青不假思索：“父皇，儿臣认为司马公言之有理，确实应该把宋元嘉下狱！至于都水监失职大案，也应该重审。”
魏皇点了点头，“便依你之言，重新选人再审。”
“司马卿可有合适的人选？”
司马宣等的就是这句话。
自己已经释放‘善意’，天子应该会把选人的权力交给他，如此一来宋元嘉一案就有操作的空间了。
“老臣认为刑部侍郎杨经略可担大任！”司马宣恭敬说道。
六部的长官都是尚书，直接对尚书令负责，各部尚书之下分设两名侍郎。如今的刑部尚书为秦王李茂，而原来的两位刑部侍郎分别是司马鹏、杨经略，司马鹏就不说了……杨经略也是楚王党的人，此人来自江南门阀士族，祖上曾出过宰相，对司马宣亦是毕恭毕敬。
扶持杨经略上来对江南士族有好处，也对司马家大有裨益。
还能略微模糊案件细节，避免牵连更多亲信。
“唔……”
魏皇微微颔首，“杨卿此人可堪大用，容朕思量一二。”
司马宣心中咯噔一跳。
竟然没直接答应！
“小九，你这边还有什么想说的？”魏皇眼神之中充满慈爱。
李青看了眼身旁的司马宣，而后说道：“父皇，儿臣只是想入宫陪陪您，除此之外就没别的了。”
司马宣明知李青肯定还有别的事情要说，而且大概率是关于宋元嘉之案，可他终究只是个臣子，无法插手皇族内部的事务。
“既然如此，老臣先行告退。”司马宣说道。
魏皇嗯了声。
司马宣离开太极殿，没由来感到阵阵心神不宁。
“我老了，但愿是我的错觉……”
太极殿内。
魏皇脸色倏忽间冷了下来，“小九，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是！”李青郑重点头。
“父皇，宋元嘉罪该万死，但还有一些人更该千刀万剐！”
魏皇从嫡子脸上看见缕缕怒意，当下不禁好奇：“到底是什么事，把你气成这样？”
李青把宋元嘉的话原原本本告诉父皇，一字不差也没有半个字偏颇。
砰砰砰！
魏皇狠狠砸了几下桌案，面色涨红：“岂有此理！这些人眼里还有天下苍生吗？此事若是属实，等同于谋逆大罪！”
无论什么朝代，私自掘开河堤都是诛三族的死罪！
“宋元嘉怀疑是司马宣所为？”魏皇又问。
李青没有隐瞒，“嗯，不过这是宋元嘉的片面之词，司马宣如今也没意识到宋元嘉发现了这点，我们可以根据这条线索追查下去。若真是司马家所为，直接抄了就是！”
看着年轻英气的嫡子，魏皇忽觉阵阵欣慰。
好在朕还有这般英明神武的儿子！
“难怪司马宣刚刚向朕举荐杨经略，吴郡杨家来头可不小。”魏皇冷哼。
在他解释之下，李青才明白了缘由。
吴郡杨家与越州司马家都是出过宰相的江南门阀士族，杨经略的祖父曾位极人臣，并且在任上的时候提拔了司马宣。
这二家利益极为紧密，在官场之中相互扶持。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除了杨家、司马家之外，江南还有另外三大族，分别是余杭赵家、金陵朱家以及扬州黄家。”魏皇提到这些门阀士族之时目光阴鸷，李青沉吟道：“父皇既然知道这五大家族的存在，为何不削弱他们？依儿臣看来，他们已经成了大魏的毒瘤！”
魏皇叹了口气，眸光里的阴鸷散去。
“你还年轻，不懂这些！”
“如今的江南完完全全由这五个家族说了算，朝廷的政令已经抵达不了那儿。”
皇权不下江南！
李青闻言瞳孔收缩。
他想过江南士族问题棘手，却没想到竟然这么棘手！
“这是你祖父时期就存在的问题，但那时候国库空虚需要江南税银填充，只能睁只眼闭只眼。事到如今，已是尾大不掉。”魏皇叹道。
李青握紧拳头：“请父皇放心，儿臣会解决这个问题。”
“你如何解决？”魏皇好奇。
李青嘴里只有一个字。
“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