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天色已经很暗了,沈唯只能勉强看见,那男人因为受了伤,眼睛里面也都是血色,目光涣散茫然。
她问道:“你感觉怎么样了?”
男人把头转向她,但目光好像还是没有完全聚焦,也不知道能不能看得清楚东西。
他没有回答,而是问道:“你是谁?”
也许是因为在发烧,他的声音低沉沙哑,粗粝得跟砂纸一样,很不好听。
沈唯:“路人,也被困在这山里的倒霉蛋。”
男人沉默了片刻,抬起手来,似乎想要拿什么东西,但手不听使唤,又无力地垂了下去。
“麻烦你……帮我把我衣服内侧口袋里面的一包糖拿出来,给我吃几颗。”
沈唯在他的衣袋里面找了找,果然找到一包糖球,用透明小袋子装着,好像是粉色的。
随身带着糖果,还是这个颜色,伤成这样了第一件事还是惦记着吃糖……
行的,是一位猛男。
不过,他现在这么虚弱,糖分可以迅速补充热量,也没错就是。
沈唯喂男人吃了几颗糖,然后又弄了点水来给他喝,继续用湿布给他降体温。
这一次,他的高烧倒是很快就退了下去。
他望着沈唯,轻声道:“谢谢。”
沈唯:“不客气,同是天涯沦落人,举手之劳帮一两把罢了。对了,我先跟你说一声,明天早上我就得走了,有直升机正在找我,我得去个没有树木的开阔地方,这样救援才容易发现我。你就在这里等着,我会带人来救你的。”
男人轻轻地点了点头。
他似乎是精疲力尽,虚弱至极,烧退了之后,很快就睡了过去。
沈唯这时候肚子也咕咕叫了起来。她在马场里面吃的午饭,现在已经是半夜了,这大半天下来还什么也没吃过。
她身上自然是什么吃的也没有,周围这深山老林,现在又是早春时节,肯定没有多少食物,就算有,这大晚上黑漆漆的,她也没法去找。
看那个男人已经睡熟了,沈唯就把刚才他口袋里的那包糖拿出来,也吃了几颗,聊胜于无。
她都救了他的命,吃他几颗糖应该没问题吧?
这糖的味道不咋地,齁甜,还有一种怪怪的口感,也不知道是什么口味。
沈唯吃了几颗就不想吃了,算了,一晚上不吃东西也没事,就当减肥吧。
这天晚上她当然不敢睡觉,没有火,谁知道这深山老林里面有没有什么野兽之类的。
熬了整整一个晚上,其间这滋味自然是苦不堪言,从来就没觉得时间这么漫长过。
期间又有几次听到直升飞机从上方飞过去的声音,还有探照灯灯光照射下来,但还是那个问题,树冠太浓密了,都没有发现她。
那个男人晚上睡得并不安稳,迷迷糊糊地半醒过几次,沈唯又喂他喝了一些水,吃了几颗糖,他到后半夜才渐渐睡踏实了。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能勉强看清周围的时候,沈唯就迫不及待地动身了。
至于那个男人,没办法,只能先留在这里,她不可能背着他上路。
沈唯在树木茂密的山林里跋涉了半天,也没找到什么开阔的地方,最后没办法,只能找了一棵树叶特别稀疏的半枯的大树,爬到了树顶上,把衣服脱下来,绑在一根长竿子上来回挥动,这样也比较容易从空中看见她。
果然,这一次直升机飞过来时,终于发现了她,放下绳梯,把她给接了上去。
夏蔚观就在这架直升机上。
他本来从山崖上下来,在崖底的树林里面搜索沈唯,但发现这样效率极低,因为崖底林木太过茂密,行进非常困难,走了半天,一小块地方都找不完。
他也从长夏集团那边调来了直升机,虽然从空中看树底下不太能看得见,但至少搜索效率会高一些。
谢天谢地,沈唯没受多重的伤,还是有活动能力的。
沈唯一上直升机,就被夏蔚观一把紧紧地抱进了怀里。
“小唯……”
他的声音忍不住隐隐哽咽。
这一天一晚对他来说,漫长得就像是好几个世纪。
还好……还好她没有出更严重的情况,还是好好地被找回来了。
沈唯在山林里的时候,还一直保持着冷静和淡定,但现在到了夏蔚观的怀抱里,反而也是鼻尖一酸,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后怕,这时候才后知后觉地冒上来。
……能再见到夏蔚观的感觉,真好。
之前的那些芥蒂,在这一瞬间,好像一下子就消散无踪了。
夏蔚观低头吻了吻沈唯,让她在直升机的座位上坐下,给她扣好安全带,递了一瓶饮料给她。
“先喝点东西,我们马上就回地面。”
然后他就打电话给沈元夕报平安。
沈唯想起来,那个受伤的男人还留在树林里,对夏蔚观说:“我在崖底下还遇到一个受伤的遇险者,也顺便把他救上来吧,他的位置距离拉我上来的地方大概有个两三公里左右,西北方向。”
夏蔚观答应了,派另外一辆直升机去救人。
他们的这架直升机直接降落到马场旁边,马场里早就已经来了救护车和相应的医护人员,对沈唯进行了检查。
沈唯没什么大事,只是身上有不少擦伤和撞伤,脸上也被划了好几道口子,好在都不深,不然肯定得留疤。
沈元夕在旁边陪着她,后悔莫及。
“我就不该让你们来这马场的……平白让小唯受了这么大的罪……”
夏蔚观说:“妈,这不怪您,谁也不知道竟然会出这种事情。”
许太太在旁边一后背的冷汗。
沈唯骑马的时候出了事,她作为马场的主人,自然是要负最大的责任。
好在沈元夕跟她是好友,这时候对她的态度倒还算理智。
“丽玫,那匹马突然发狂的原因查出来了吗?”
许太太战战兢兢地道:“马匹的尸体昨晚就找到了,目前已经查出来,是被注射了一种药物,能引起马匹癫狂,失去控制。”
沈元夕和夏蔚观都皱起了眉头。
那显然就是有人对沈唯下手了。
夏蔚观回忆了一下,昨天沈唯在内场骑马的时候还好好的,去外场之后她的那匹马才开始发狂。
这期间,就只有一位工作人员接近过沈唯的马,给马检查了一下。
要在马身上做手脚的话,这个工作人员显然是最可疑的。
夏蔚观描述了一下那个男工作人员的长相,问许太太:“这个人现在在哪里?”
许太太想了想:“昨天沈小姐落下山崖,马场里的工作人员很多都去帮忙找人,他好像也跟着一起去了。现在还有不少人还没从崖底上来,我去联系一下,让人把他给抓过来。”
这时候,直升机那边的搜救人员,给夏蔚观打来了电话。
“夏总,我们按照您给的地点,去找了崖底下那个遇险者,看现场的痕迹,的确是有人在那个地方待过,但是他已经离开了,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要再找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