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沈墨莲说不熟就不熟,径直越过二人,理所当然地坐在祝南枝身边,随口问道:“这么热闹,在聊什么?”
“回侯爷,”温锦融温声回道:“祝小娘说起安安的教导,我们这才知道,原来祝小娘深藏不露。”
“噗……”
沈墨莲嗤笑一声,漫不经心斜睨祝南枝一眼,随口道:“她不过认几个字,算不上教,过几日请夫子上门还需从头学。”
眼中暗含警告,其中不知从何处生来的占有欲让祝南枝一头雾水。
他不开心了。
为什么?因为自己没听劝,来亲近了其他几位夫人?
几人因为沈墨莲的到来,气氛没有了原本的欢快。
安静了没多久,容慎佳孩子气得坐不住了,缠着温锦融亲昵地说:“我原本听他们说祝小娘出身不高,还担心不能一起玩,不过现在看来也不差嘛,和我们看不出区别,夫人你说是吧?”
“嗯,”温锦融眼眸一暗,很快微笑道:“出身不论高低贵贱,只要来了府中,就是我们的好姐妹。”
“哦……”容慎佳暗中撇了撇嘴,对她的回答有些不满,又有意恭维:“夫人是尚书府嫡女,我们比不得你的境界,原本我还担心以夫人的出身会和祝小娘玩不到一起去,现在我放心了。”
她又讨巧地朝着祝南枝笑:“夫人也喜欢祝小娘,祝小娘可以安心在府中住着。”
两颗梨涡在祝南枝眼前晃了晃,让她险些没能稳住表情。
方才容慎佳看似恭维,分明是在试探温锦融的态度,原来看起来无害的少女也会暗中挑唆。
一旦温锦融露出些破绽,那就是看不起自己的出身。
就在祝南枝感慨人心可畏之际,滴水不漏的温锦融似乎不耐烦了,随口问容慎佳:“我倒是没想过这些,妹妹似乎很在意?”
“我……”她一噎,少女险些露出破绽,总算安静了下来。
祝南枝静静看着这一幕。
她心情复杂,看向柳寒云,不知道这位二夫人会不会出招。
就在她深思至极,身边忽然传来耳语,是沈墨莲带了更多不满的轻佻语气,“你又在想谁,她很好看吗?
“你喜欢她?”
见祝南枝沉默不语,沈墨莲隐晦地扫了一眼柳寒云,俯在祝南枝耳边幽怨道:“是不是青黛失职没有替我转告,让你这才三心二意,一天内关心上两个夫人?”
“?”
“侯爷,妾身与姐姐们和睦相处,您不是应该开心?”
换来的,却是男人的一声冷哼,动作隐蔽而缓慢地持续靠近祝南枝,指尖数着祝南枝的脊骨,一寸寸往下爬,眼看就要引起几人的怀疑。
“侯爷!”就在沈墨莲即将靠近自己前,祝南枝忽然来了精神,正襟危坐地叫了他一声,微笑道:“侯爷喝茶吗?”
而后不经意往旁边挪了挪,低着头满脸温顺地端茶倒水,毕恭毕敬正气凛然。
只是需要时不时忍受他凉凉的视线,和温锦融若有似无打量的目光,间或夹杂容慎佳看似纯真无意,实则句句试探挑拨的话语。
相较之下,冷脸的柳寒云居然最让祝南枝感动。
等天色渐凉,几人散场,祝南枝浑身僵硬,麻木地回到静心园,一张脸已经笑僵。
比上一天班还令人心累。
祝南枝带着一身疲惫回到静心园,无比怀念自己从前事业有成的咸鱼生活,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当年躺得太平,这才遭报应。
来到这种豺狼虎豹环伺的侯府。
“奴婢给娘子捏肩。”青黛识趣上前,低眉顺眼地为她捏肩,力道老练。
“你……”祝南枝静静看了一会,忽然问:“你是府中老人,对二夫人和三夫人可还熟悉,她们,都是怎样的人?”
随着祝南枝问出口,青黛不动如山,就连捏肩的力道也未曾变过。
她思索一瞬,神色如常地回道:“二夫人出身清流世家,为人重风骨,喜欢些琴棋书画,不常出门走动,三夫人……”
“三夫人刚刚及笄不久,性子热闹被老夫人看中,与大夫人关系应当不错,府中经常见到三夫人的身影。”
都是些显而易见的场面话。
莫说青黛,就连沈安安多与二人说句话,也能说出这些评价。
都不是祝南枝想要的。
她内心无奈地叹了口气,干脆靠近了些,更直白地问:“大夫人呢,大夫人都是怎么看二位夫人的?”
“奴婢怎么好揣度大夫人的想法。”
二人压低了声音,距离足够安全,青黛又低声补充:“奴婢只知道,大夫人对您和二位夫人多一视同仁,从前对两位夫人也很照顾。”
“是吗,大夫人心善,对我的确照顾。”祝南枝笑了笑,退开了些。
她大概得到了些有用的消息。
以自己这些天的观察,温锦融才不是宽容大度的性子,然青黛却说三人相处和睦,温锦融一视同仁。
那么就要考虑三人表面之下究竟在搞什么了。
她安静了下来,低着头默默沉思,忽然发现一道阴影降至,挡住了深浅的大部分光源。
“侯爷?”祝南枝有些心虚,盯着男人垂落的衣角。
她今日不听劝去见了三人,看得出来对方当初出现是为了搭救自己,于是分外殷勤,这次诚心诚意讨好地为他端茶倒水。
但显然唤醒了沈墨莲不太美好的回忆。
他挑了挑眉,玩味地看向祝南枝,眼中闪过戏谑。
“咳……”祝南枝绝不能让他算白天的账,连忙转移话题,“安安,安安的病已经好全了,正在读侯爷送来的书,王爷可要检查?”
“不必了,”他又是一声嗤笑,深深看了祝南枝一眼,还是配合道:“温故而知新,读得差不多也要练习,青黛去取笔墨,让安安跟着习字。”
杂乱的书本被撤下,最后只留下一本沈安安正在读的礼记,青黛一并送来脆生生的纸张,并着莎莎落笔声,墨香瞬间充盈整个房间。
沈安安握笔尚不娴熟。
他笔触青涩,稀奇地沾了墨水后,被祝南枝握着手学运笔,但还是不听使唤,忽然手腕一抖,在两人手腕上甩了墨点,整张纸也溅落了几滴梅花墨迹。
“呀,差点变成小花猫。”祝南枝失笑,与沈安安对视一眼,边细致地擦手边说:“还好安安下手温柔,只是甩在手上,没有让我们两个变成大花脸。”
瞬间安抚了沈安安的内疚感。
“我们继续。”她随手换了张纸,在崭新的纸张上提醒沈安安,“别紧张,慢慢来。”
祝南枝理所当然,换纸扔纸一气呵成,丝毫没有意识到沈墨莲挑眉的动作。
沈墨莲视线扫过那张纸,眼中带着看不懂的笑意,“小娘好生豪迈。”
“小娘,”青黛见祝南枝一头雾水,低声提醒:“纸张……造价不菲。”
“啊?”
“只是纸而已啊……”祝南枝抖了抖那张报废的纸张,脱口而出后,忽然瞪大眼睛反应过来,低声惊叹道:“长安纸贵居然是字面意思!”
好像又崩人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