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他们是不一样的
“太子见到他了吗？”
这是京都最繁华的一个酒楼，既然是最繁华的，自然就有其过人之处。例如……干净。
这对于素有洁癖得容荻而言，自然成了在大燕下榻最好的选择。
容荻身上依旧着了一袭白衣，身上见不到任何脏东西，整个人高傲圣洁得如同百年才开一朵的天山雪莲。
“见到了。”
容荻鼻间萦绕着一股子香气，他瞥了一眼恭顺站在自己身后的男子。
“怪不得你当年从大燕回来以后，心中愧疚许久。他的确……是个有本事的。”容荻“唰——”的一声打开折扇，十二枚尖刃即便是在这黄昏中也被照得闪烁着阵阵寒光。
他从怀中掏出一方雪白的绢帕，细心地擦拭着折扇上的尖刃。
“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春秋很清楚自己到底是大燕人，还是大周人。决计不会做那通敌叛国的事。”
容荻身后那人自称“春秋”，一番话下来全是一个语气，平静无波，没有半点起伏。
“很好，你的为人我也算是清楚，那么！！我就期待着你接下来的动作了。”
容荻复又合上了折扇，手上那方看起来并没有任何污渍的白色绢帕被他无情扔下，悄然飘落，静静地躺在地上。
“春秋知道……”
容荻身后的荆春秋面上闪过一丝极为清浅的愧疚，却很快被面上耿耿的忠心却取代。他是大周的子民，效忠的该是大周。
就当是他对不起卫阑钰吧……
是夜。
栖棠居中灯火通明，翩雅和红烬也被锦棠叫去睡了，似乎是在等着谁的到临。
姜锦棠坐在屋子里，手中握着一本词集，不过那词集却一直停留在一页。再看锦棠，楞楞得盯着前方，思绪早就不知道飘到何处去了。
她打算……今夜就告诉卫阑钰前世的一切，他信也好，不信也罢，她都要告诉他。
吱——！
窗户发出一阵吱呀声，惊醒了神游远方的姜锦棠。
“在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
卫阑钰直接从窗户飞身而入，见姜锦棠走神的模样，从她手中夺过了那本词集，打眼一看，竟是当初姜锦棠为他做的那首词。
“原来，是想我了啊。”
卫阑钰轻笑出声，却见姜锦棠面上露出几分紧张的颜色，不禁皱了皱眉。
这是怎么了？
“发生了……”
“卫阑钰！”
姜锦棠一把抓住了卫阑钰的手，匆匆打断了卫阑钰的话，死死盯着他。
“我有话要对你说。”
姜锦棠狠狠咬着下唇，长长吐出一口气来。
卫阑钰见锦棠这个模样，心中明了，锦棠……是打算把之前他所不知道的一切都告诉自己吗？
“你不必告诉我，你总该有一些自己的秘密。”卫阑钰轻笑出声，他如今已不想去追问这些问题，锦棠愿意告诉他，就是对他的信任，这样就已经足够了。他不希望锦棠想起那些不怎么美好的回忆。
“不，卫阑钰，这件事对我而言不是什么小秘密，而是一辈子都不能忘却的痛苦。”
姜锦棠紧紧攥着手，尖利的指甲狠狠抠着自己的手心，面上闪过恨意，眉间的戾气再度浮现。
卫阑钰看着锦棠的模样，皱了皱眉，伸手抚平了锦棠眉心的皱褶，放下词集，牵过锦棠握成拳头的手。
“如今我在这里，那些记忆，就都忘了吧。”
“忘不了！卫阑钰，忘不了……”
姜锦棠眼中已然噙满了泪水，想起前世之事，她怎么可能忘！“卫阑钰，如果我说，我是重活一世的人，你信吗？”
卫阑钰闻言，猛地抬头，瞪大了眼睛看着姜锦棠。他面上少有出现这样的情绪。
锦棠说什么？重活一世，她是说，她死而复生？
姜锦棠看着卫阑钰满脸震惊的模样，心中有些苦涩，他到底……还是不信的。
也对，这么好笑的理由，谁会相信？
姜锦棠刚想把手从卫阑钰手中抽回来，却被紧紧抓住。
她抬眼看向卫阑钰，他……
“什么叫做，重活一世？是死而复生，还是怎么？”
卫阑钰问得极为认真，没有半点调笑之意。
“你……你信我？”姜锦棠死死盯着卫阑钰，面上不知是什么神色，不过言语中确实能够听出其中的欢喜之意。
嘶——！
姜锦棠捂着额头，责怪的看着眼前的卫阑钰。
他刚刚竟打了自己的脑门。
“我不过昨日才说过相信你，今日就又给了忘了，你到底有没有把我的话听到心里。”
卫阑钰佯怒，看着面上又泛起笑容的锦棠，心中算是松了口气。
还是带着笑容的她更美丽些。
“既然你信我……我就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
姜锦棠长长吐出一口气，之前的压抑已经松下来不少。
“好，你说的我都信。”卫阑钰含笑看着她，心中虽有疑惑，面上却没有表露半分。
锦棠说……她是重活一世的人，那她对傅千辰和甄云妩的恨意，全部是前世的因果吗？
“我前世是大燕的皇后。”
姜锦棠说到“皇后”二字，面上闪过一丝讥讽。
“而傅千辰，就是大燕的皇帝。”
卫阑钰紧紧攥住了手，锦棠是说，她前世竟嫁给了傅千辰？！他忍住一口气，继续听锦棠说，可手中却紧紧牵住了她的手。
“前世，我还以为甄云妩是我最好的姐妹，是我的闺中密友，而傅千辰，也是我觅得的良人，与他的姻缘，是我求来的福气。”
“可就是我的好姐妹，还有我那所谓的良人，暗中勾结，珠胎暗结。还给我爹爹安上一个莫须有的罪名，把姜府满门抄斩！”“而他们二人，则在姜府被抄家的当日，翻云覆雨，被我抓个正着。而那一天，也是我的死期。”
姜锦棠面上的笑容越来越大，眼中闪着癫狂的恨意。
已经过去了好几年，可她即便是现在想起，也觉得历历在目，叫她永生永世都不敢忘。
“我还记得那天，我冲傅千辰磕头，求他饶过爹娘，饶过府中那些无辜的人。可是傅千辰却一口踢在我的心口处，让我生生吐出一口血来！”
卫阑钰听着锦棠的话，面上满是阴暗之色，只恨不得现在就把傅千辰从地牢中拖出来，把锦棠曾经受过的苦楚千倍万倍的全部还给他！
“卫阑钰啊，你知道我前世是怎么死的吗？”
锦棠的声音突然轻柔下来，看着眼前满脸疼惜的卫阑钰，泪水似是止不住，一个劲儿往下流。
“瞎眼，滑胎，灌毒。我的孩子，我不过才知道我肚子里有了孩子，却被甄云妩一脚一脚踢至小产！”
姜锦棠眼前浮现出她满是鲜血的样子，她似乎听到了她那还未出世孩子的求救声。
他在喊，娘亲，救我，娘亲，救我！可是姜锦棠无能为力，她伸手想要去抓，却只能摸到一片虚影。
“卫阑钰，你能想象我浑身是血，瞎眼，口吐白沫的死相吗？真丑，真的好丑，呵——”
姜锦棠瞪着一双美如琉璃的眼睛，可是在前世，这双眼睛却被甄云妩用傅千辰送给她姜锦棠把玩的匕首划瞎了眼！
姜锦棠浑身颤抖，面上满是似笑非笑的神情。“阿棠！”
卫阑钰一把抱住姜锦棠，大掌紧紧扣在她的后脑上，暖流源源不断从卫阑钰掌心传递出去。
“阿棠，不要怕，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卫阑钰轻声安慰着姜锦棠，可是自己却恨不得把傅千辰给杀了！
她的阿棠……就是因为他，所以才在一开始对他冷淡至此吧。
因为受过伤，所以不敢再轻易尝试。
姜锦棠无声的流着泪水，那灼热的温度几乎让卫阑钰忍不住想要现在冲进大燕地牢，亲手杀死傅千辰这个贱人的冲动。
“是我的错，是我没能早早的找到你，若是我在你喜欢上傅千辰之前找到了你，这样，你所受的苦楚，就都不会发生了。”
卫阑钰的手有节奏的在姜锦棠背后拍打着，动作轻柔，言语却满是悔恨，如果他前世的时候能够遇到锦棠，锦棠……又岂会生受这样的苦难？
姜锦棠伸手拥住了卫阑钰，自揭伤疤，真的好痛。
“阿棠，你要感谢傅千辰和甄云妩，若不是他们……我又岂会在这一世与你相遇？”
卫阑钰松开了姜锦棠，低下头，额头对上了锦棠的，眼睛直直看着姜锦棠已然哭红的双眼。
“前世是我无用，所以不能好好保护你，可是这一世，下一世，生生世世，黄泉碧落，我都会跟着你，保护你，不会让你再受半点伤害。”
姜锦棠抬眼看着满脸温情的卫阑钰，心中似是被什么柔软的东西重重一击，那样致命，却又不会让她感到疼痛。
“你……你不介意我是嫁过一次，又死了一次的人？”
姜锦棠紧紧攥着卫阑钰的手，力道之大，让卫阑钰也不由得挑了挑眉。
“无论你变成了什么模样，都是我的阿棠，那个在醉霄楼一脸好奇打量着我的姜锦棠，是那个能写出男儿般雄心壮志的姜锦棠，更是那个……被卫阑钰深爱着的姜锦棠。”
卫阑钰面上带着姜锦棠最爱看的笑容，那般醉人，又那般动人。
“我要怎么……报答你这样不带一丝杂质的喜欢。”
姜锦棠眼中再度泛起泪光，她原以为卫阑钰会介意的，她以为卫阑钰会因为她曾经嫁给了傅千辰，还怀上过他的孩子而介意的。可是他没有，还对她……说出那样一番让她无法忘却的情话来。
“嫁给我，再为我生一窝孩子，就是你对我的喜欢，对我的爱，最好的报答。”
卫阑钰一把将姜锦棠抱在怀中，精致的下巴放在了锦棠的发心上轻轻摩擦。整个栖棠居只有他们二人，这样的温暖而又动人。
“卫阑钰，我快及笄了，等我及笄，就可以……嫁给你了。”
姜锦棠轻声说着，卫阑钰和傅千辰是不一样的，他们……是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