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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2章 仙凤驾北州

    杨炯登上马车,目光所及,只见耶律倍面色苍白如纸,毫无血色。见此情形,杨炯心中猛地一沉,急忙快步上前,稳稳扶住欲要起身的耶律倍,口中轻声骂道:“还逞能不?这下可老实了吧!”

    耶律倍嘴角勉强扯出一丝笑意,往昔眼眸中的那份稚气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超乎年龄的沉稳。

    他稳住身形,低声回道:“姐夫,我此番可探出了他的底牌,也算不辱使命。只可惜,差一点便能大功告成了。”

    “你……你这孩子……  哎!叫我如何说你才好!”  杨炯一时语塞,满心的关切与责备,最终都化作了一声沉重的叹息。

    “咳咳咳!”  耶律倍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声高过一声,好似要将心肺都咳出来一般。这声声咳喘,如同一把把重锤,狠狠砸在杨炯心上,让他的心瞬间沉入了谷底。

    杨炯眉头紧锁,掌心轻柔地抚着耶律倍的后背,言语间满是忧色:“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起初我只知你失血过多,可瞧你如今这模样,分明要严重得多。莫不是伤及肺腑了?”

    耶律倍缓了缓神,脸上扯出一抹带着苦涩的笑容,语气故作轻松:“被射中五箭,挨了三刀,其中一箭伤到了肺。若不是卢姐姐及时发现,为我缝合伤口悉心救治,我恐怕早就命丧乱箭之下了。”

    听闻此言,杨炯牙关紧咬,沉思片刻后,沉声道:“今日事了,你便随我回大华。我带你遍访名医,倘若不行,咱们就去道门、佛门探寻机缘。你年纪尚轻,往后的日子还长,我还盼着喝你的喜酒呢。”

    “嘿嘿!姐夫,我正想跟你说这事呢。我就要成亲了!等一百天后,国丧一过,姐姐就会为我举办婚礼,姐夫到时可一定要来呀。”  耶律倍提及此事,仿佛想起什么开心事,气息也平稳了些许,眉眼含笑地发出邀请。

    杨炯一听这话,顿时怒目圆睁:“我看她真是糊涂了!就你现在这身子,怎么能大婚?我看她是彻底被权力迷了眼!”  说罢,作势就要下车找耶律南仙理论一番。

    耶律倍见状,赶忙伸手拉住杨炯,轻轻晃了晃脑袋,劝道:“姐夫,你可千万别怪我姐。她本就不是贪恋权势之人,只因自幼和大兄在艰难处境中长大,饱受欺凌,一路走来,历经无数生死危机,一心只为辅佐大兄登上皇位。

    可如今,大兄不幸身亡,皇帝、皇后也相继离世,各氏族人心思各异,局势动荡不安。所有的重担,一下子都压在了姐姐一人肩上。哪怕她不想卷入这纷争之中,残酷的现实也会迫使她前行,容不得她有丝毫退缩。

    我身为她的弟弟,自知时日无多,顶多还有三年光景。如今能帮她的,便是尽早诞下子嗣,好让姐姐稳定局势,守住祖宗留下的基业。若我都不能体谅她,她该多么难过啊。”

    “这便是你此番想见我的缘由?”  杨炯眉头紧皱,没好气地瞪了耶律倍一眼,暗骂这小子居然还当起了和事佬。

    “嘿嘿!自然是想姐夫了。听闻姐夫急着返家,怕是赶不上我的登基大典了。此番见面,说不定……”  耶律倍嘴角泛起一抹轻笑,话说到一半,便戛然而止。

    “你这小鬼头!”  杨炯笑骂一声,随后不动声色地岔开话题,“你要是和谁成婚?我得早点准备贺礼,也好提前来看你。”

    耶律倍听闻杨炯应下会来参加自己婚礼,心中顿时如释重负。他深知,自家姐姐与姐夫皆是执拗之人,死不认错,要是任由他们这般僵持下去,往后怕是连当面沟通的机会都没有了。

    这二人,一个怀疑对方欺骗感情,一个又觉得自己不被信任,双方都倔强得很,既不愿主动解释,更不肯低头服软。

    姐姐命苦,从小到大,她从未为自己活过。早些年一门心思帮大兄争夺权势,后来又整日忙于国事,常年四处奔波,一年到头,也就生辰那日,才给自己放一天假。

    耶律倍幼时,很少能见到姐姐。他至今仍清晰记得,那时曾问姐姐:“为何要如此辛苦?”

    姐姐只是微笑,并未作答。

    时光匆匆,多年过去,耶律倍知晓的事情越来越多,对往昔种种也了解得愈发透彻。至此,他才明白,姐姐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不想再受人欺凌,不想再过回儿时担惊受怕的日子。

    就如杨炯曾对他所言:“若碰上想不通的事,不妨花上三天时间,细细思量;若一段关系错综复杂,理不清楚,那就暂且离开,让自己冷静下来。”

    姐姐和姐夫,皆是当世绝顶聪慧之人,耶律倍相信,只要他们能静下心,给彼此一些时间,总有一日能想明白两人之间的种种纠葛。

    杨炯见耶律倍突然沉默不语,心下疑惑,不禁问道:“怎么?难道这其中有什么隐情,不便言说?”

    “这有何不能说的。女子是与我自幼相伴长大的大伴,名叫萧湄奴。姐姐已将她过继到了萧家主脉萧兀纳门下。萧崇女先前去找你,实在是有些不知分寸。”  耶律倍神色冷峻,言语中满是冷意。

    杨炯不置可否,并未戳破萧崇女的真正意图,转而问道:“那你对她,究竟是何感情?心里可喜欢她?”

    耶律倍闻言,微微一怔。刹那间,他只觉唯有这位姐夫,才是真正懂自己的人。姐夫并未过问那女子的容貌美丑、家世如何,亦或是这段姻缘背后有无其他考量,单单只关心自己是否真心喜欢。

    念及此处,耶律倍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故作洒脱道:“自然喜欢。湄奴姐自小就对我悉心照料,一片赤诚,她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几人之一。”

    “哎!被子,恩情与爱情,万不可本末倒置。虽说可因恩情而生爱意,但恩情只能是萌生爱意的起因,而非爱的理由。通常而言,应是先有爱情,两人相伴久了,才衍生出恩情,如此感情方能长久。你若只把那姑娘当作姐姐,成婚后,无论是对你还是对她,相处起来都会觉得别扭,此事你可要想好”  杨炯语重心长地提醒出声。

    “姐夫,我又何尝有选择的余地?我时日无多,只剩三年寿命。湄奴姐是唯一一个从小就毫无保留地宠溺我的女人。这辈子让她嫁给我做皇后,实在是委屈了她,只能下辈子早些与她结为夫妻,好好补偿她。”  耶律倍苦笑一声,脸上满是哀愁。

    杨炯见状,轻轻拍了拍耶律倍的肩膀,故作调侃道:“这爱情之事,本就变幻莫测,没有定数,我说的也未必全对。别看我顶着探花郎的名号,还不是被女子弄得晕头转向?别总提什么下辈子,这辈子就要好好珍惜人家姑娘。一个明知结局,却仍愿意嫁给你的女子,实属难得,一定要倍加珍惜。”

    “嗯!”  耶律倍重重地点了点头,旋即故意扮出一副滑稽模样,挤眉弄眼道:“姐夫,这还不止呢!拔里氏、乙室已氏和斡鲁朵氏主脉家的女子,也有意与我结亲。这次姐姐可管不了我啦!”

    杨炯凝视着努力活跃气氛的耶律倍,心中一阵酸涩。眼前这个弟弟,年纪尚小,刚刚情窦初开,还没来得及享受爱情的美好,便要面临如此残酷的命运。

    如今,见他还强颜欢笑、故作洒脱,只为让自己宽心的模样。杨炯只觉一股闷气堵在胸口,无处排解。

    半晌,杨炯伸手搂住耶律倍的肩膀,同样笑着打趣:“那你小子可真是艳福不浅,一夜之间能做四次新郎,这可是旁人梦寐以求的福气呢!”

    “是呢!”  耶律倍嘴角勾起一抹笑容,然而笑意并未达眼底,话语里透着几分勉强。

    杨炯见状,故意摆出一副深谙世事的模样,胳膊轻轻碰了碰耶律倍,挑眉打趣道:“哎,我家中藏着些传世珍品,等你大婚之时,给你带来长长见识,省得被新娘子笑话。”

    “是何种传世珍品?”  耶律倍满脸疑惑,待瞧见杨炯脸上那狡黠的坏笑,瞬间恍然大悟:“哦  ——!莫不是那些……  可之前不都被姐姐给烧了吗?”

    “嘘!你这小子,小声些!”  杨炯急忙伸手捂住耶律倍的嘴,旋即神秘兮兮地说道,“这你就不懂了,此乃兵法中的避实就虚之策,先抛出些假象,待她们折腾一番,没了精力,哪还有心思去搜寻其他?”

    “姐夫!你这……简直堪比军神啊!”  耶律倍一时语塞,思索片刻,由衷地赞叹道。

    “哼,你就慢慢学着吧!等你成了亲就知道,咱们男人总得留些小秘密,要是两人都像透明人一样,生活还有什么趣味可言?”  杨炯一脸得意,如同一老司机般传授着自己的心得。

    耶律倍眼眸中闪烁着光芒,任由杨炯搂着自己的肩膀晃来晃去。杨炯说什么,他都微笑着回应,恰似二人此前一同千里奔袭前往析津府时一般无二。

    二人一个滔滔不绝地讲,一个笑意盈盈地听,都竭力营造出轻松的氛围。

    马车在官道上疾驰,没过多久,便抵达北州大营外。

    杨炯见马车停下,赶忙搀扶着耶律倍下车。

    “姐夫,要不你戴上人皮面具?我怕有些不长眼的人找你麻烦。”  耶律倍脚步虚浮,低声提醒道。

    “不必担心,来时路上,萧瑟瑟已让安抚司仔细排查过了。除了皮室军的亲兵,没人知道我是谁。我就扮作你的亲兵,送耶律兄这一程便好。”  杨炯一边搀扶着耶律倍入营,一边小声回应。

    耶律倍听闻,便不再多问,紧紧跟随着耶律南仙的脚步,踏入大营正中的耶律光灵堂。

    “大长公主万安!倍皇子万安!”  萧兀纳与拔里黑齿站在众人前列,率领将士们齐声请安。

    “诸位不畏艰辛,卫国死战,其忠其勇,天地可鉴,本宫亦不能忘,传令全军,太子所言即准。”耶律南仙声音清朗,郑重而言。

    言毕,她将耶律倍引领至众军面前,自己则默默退到耶律倍身后。

    耶律倍挺直腰板,扫视着一众将领,振臂高呼:“全军听令!自即日起,加发三月军饷!战死者,其家属按月领取抚恤金,为期三年!立下战功者,待回京之后,论功行赏!全军七日休假,回家与亲人团聚!”

    “谢陛下!”  萧兀纳与拔里黑齿率先跨出一步,带头高呼。

    众将士先是面面相觑,短暂的寂静过后,迅速单膝跪地,齐声呼嚎:“谢陛下!”

    “诸位不必多礼!还望大家再送大兄最后一程!”  耶律倍双手抱拳,欲行答谢之礼。

    众将士立刻整齐踏步,齐齐捶胸三下,声如雷霆,响彻云霄:“吾辈义不容辞!”

    耶律南仙不着痕迹地瞥了萧兀纳和拔里黑齿一眼,见二人微微点头,心中顿时安定下来。随即轻声对耶律倍说道:“小弟,再看大兄最后一眼!”

    说完,她引着耶律倍,缓缓来到棺椁一侧。

    杨炯紧紧跟在耶律倍身后,目光投向棺椁之中的耶律光。只见他一头如雪白发,面庞枯槁,往昔那意气风发的大辽太子形象早已荡然无存,眼前分明是一位年逾半百、身形蹒跚的老人。

    若不是仔细辨认,杨炯实在难以相信,这棺椁中躺着的竟是耶律光。

    耶律南仙双唇微微颤动,双手死死地攥住棺椁的外壁,她极力抑制着夺眶而出的泪水,凝视着数月未见,再见却已天人永隔的兄长,心中悲怆翻涌,整个人摇摇欲坠,几近晕厥。

    杨炯见状,不禁幽幽叹了口气,不动声色地向萧小奴递去一个眼色。萧小奴心领神会,立刻上前一步,表面上是在护卫耶律南仙,身子却悄然贴近,暗暗给予她支撑,同时不着痕迹地小声提醒:“主子,君仪!”

    耶律南仙深吸一口气,强打精神,努力在脸上扯出一丝笑意,故作欢喜道:“大兄,我带着弟弟来接你回家啦。”

    话落,她从耶律倍手中接过馒头,动作轻柔地掰成两份,小心翼翼地放在耶律光的枕边,声音带着几分哽咽:“大兄,你饿坏了吧?小妹再陪你吃最后一顿饭。”

    正说着,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又将手中的半个馒头一分为二,递给耶律倍后,便忍不住抽泣着吃起来。

    耶律南仙幼时,虽身为公主,却常遭乌古论氏指使的宫人欺辱。时常因吃不饱饭而饿晕过去,那时的她面黄肌瘦,身形瘦小,还屡遭宫女、嬷嬷暗中刁难。每日里除了要绞尽脑汁与这些人周旋,唯一的期盼就是大兄能带回一个馒头。

    那些年,兄妹俩常常躲在角落里,分食一个馒头。在耶律南仙心中,这世上再没有比馒头更好吃的东西了。

    可随着年岁渐长,她手中权势日盛,不知不觉间,竟再也没吃过馒头。此刻,她轻轻咀嚼着口中的馒头,只觉又冷又硬,满是苦涩。

    “你要不要尝尝?这可是我小时候最爱吃的呢。”  耶律南仙转过身,望向杨炯,眼中泪光闪烁。

    杨炯接过那一小块馒头,放入口中。

    馒头并无特别味道,只是干涩得难以咽下。

    “大兄,我带他来看你了。”  耶律南仙见杨炯吃下馒头,微笑着转过身,对着棺椁喃喃自语。

    杨炯听了,缓缓走上前,凝视着耶律光。他喉咙动了几下,千言万语涌上心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最终,只平淡道:“耶律兄,一路走好。”

    耶律南仙鼻子微微一皱,想到大兄想见的人都已见到,重新振作精神,浑身气势陡然一变,威严更胜往昔:“盖棺!启程回京!”

    话一落地,萧兀纳、拔里黑齿、耶律倍、杨炯四人即刻上前。待亲兵将棺盖稳稳抬至棺木之上,四人各自扶住棺木四角,齐声发力一推。只听  “咔嚓”  一声沉闷声响,棺盖严丝合缝地扣合起来。

    紧接着,“铛铛铛”  的报丧钟声悠悠响起。

    阿里齐手持白幡大纛,利落地翻身上马,一骑当先,扯着嗓子大声吼道:“子时已至,主上灵幡向西,启程归家!”

    “归家!”  一众将领齐声高呼,纷纷翻身上马,抬棺入城。

    是夜,耶律光回灵奉先殿,析津府哀怆之气更浓。

    耶律倍灵前践祚,改元神册,于三日后举行登基大典。

    杨炯与耶律南仙在奉先殿中守灵一夜。

    这一整夜,二人相对无言,唯有烛火摇曳,噼啪作响。

    天光破晓,曙光入扉。

    杨炯抬眼望了望天色,神色平静道:“此间诸事已了,我也需尽早返程。”

    耶律南仙缓缓起身,默默陪着杨炯步出皇宫。

    待杨炯翻身上马之际,她仿若突然想起什么,急切开口:“你曾应下我的事,可还算数?”

    “嗯?什么事?”  杨炯微微一怔,面露疑惑。

    “第二个条件!不许你娶任何契丹女子!”  耶律南仙目光如炬,直直地凝视着杨炯的双眼,语气不容置疑。

    杨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带着几分调侃应道:“你不妨直接点明,不许我娶耶律跋芹和忽兰,不就得了!”

    “还有萧崇女!”  耶律南仙黛眉微蹙,咬了咬下唇,又补充道。

    “知道了!只是我此前对她们许下的承诺,还有对颇超氏三代荣宠的诺言,你需一一兑现。”  杨炯神色郑重,出言提醒。

    “我耶律南仙并非小气吝啬之人,此事你尽可放心。可我毕竟也是个女子,难免会小心眼,往后你行事可得多加留意。”  耶律南仙嘴角泛起一丝笑意,试图以玩笑缓和气氛,然而言语间,早已没了长安一别时的洒脱自在。

    杨炯愣愣的看着明显清减憔悴的耶律南仙,心下一叹,想着离别之时总不能两人皆哀,旋即便洒脱吟道:“若将花比人间事,花与人间事一同。只今只道只今句,梅子熟时栀子香。”

    吟罢,挥鞭绝尘,没入朝阳。

    耶律南仙背起双手,迎着朝阳,矗立良久,直至看不见杨炯的踪迹。

    她抬手遮了遮阳光,转身落下一抹晶莹:“三里清风三里路,步步清风再无君。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

    声渐消,一人南归,一人北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