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老太爷闻言，深深看了她一眼。
本来他还有点气恼，觉得肖芙娘这个安排不把他看在眼里，天底下有几个正经大儒有女弟子的？
可再一想，一来，肖芙娘并不知道他的身份，只以为他是个闲散富家翁。
二来，却是因为肖芙娘的那句话，两个女儿之聪慧比之儿子亦是不差。
这让他想起多年前的一桩旧事。
成氏一族本是名门大族，别看现在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实际上，哪个大户人家不让女子念书，那是要被人耻笑的。
毕竟，谁也不想自己族中的娶到的宗妇大字不识。
成氏一族当时家大业大，族中女子自然是有专门的女先生的。
他的一位族姐，就是惊才绝艳的人物。
先是以十岁稚龄，喝问教导她的女先生，为何女子不能学男子学的四书五经八股文，后更是胆大包天的女扮男装，潜入族中私塾冒充旁族念书。
那时候他还很小，但他知道，族中的族老们每每提到那位族姐的化名时，都大加赞扬。
族老们称赞那位族姐，是他们族中百年难得一遇的人物，其天赋比之所有成家子弟还要高，有了这等人物，他们成氏一族的辉煌会更持久。
族姐的身份也隐瞒得很好，后来更是代表成氏一族四处游学，和其他大族比较才学。
可以说 那位族姐在外从无败绩。
但也正因为如此，族姐才引起了那人注意，给家族招来灭门之祸。
想到过往情形，他闭上眼睛。
有族姐的例子摆在眼前，他自是不相信女子不如男，甚至，事情发生后他曾恨过这个世间的不公。
凭什么女子就要被相夫教子束缚一生，凭什么女子不能上朝堂？
只是，后来他心灰意冷了。
而如今听到肖芙娘如此说，竟让他有一种恍然隔世之感。
是啊，谁说女子不如男？
某些曾在他心里燃起又熄灭过的火苗，此刻重新点燃。
肖芙娘并不知道，一瞬之间成老太爷思考了这么多东西，面对成老太爷的目光，她只挑了挑眉。
“难道成老太爷觉得我说的不对？”
“我若说不对呢？”
肖芙娘：“您今日不过只见了我几个孩子一面，就如此武断，实在不该，我建议您先教导他们一段时间，再跟我探讨这个问题。”
成老太爷又愣了下，而后哈哈大笑。
半晌他收了笑，对着肖芙娘点点头，“你说得有道理，那我且先应下这事儿，先说好，要是事情不如你说的，我可是会翻脸的。”
肖芙娘没想到成老太爷突然同意了，当下也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必不负老太爷之望。”
原身这几个孩子，也就是被原作者设置成了工具人背景板，他们的聪慧比之原书女主庄思思，不知道要胜多少倍。
她相信，成老太爷会惊喜的。
一旁的成老爷这才反应过来，不是，他爹真同意要教那几个孩子了？
这不合理吧？
“爹，这事情是不是再考虑一下？”
成老太爷挥挥手：“考虑什么，没听肖神医说，这是为了你老子我的身体着想吗？还是说你小子不想让我好过？”
这话就重了，也好在成老爷这些年和父亲的关系愈发亲密，并不把这话放心上，只一个劲摇头。
“爹，您说的这是什么话，肖神医说的别的条件咱们家都能满足啊，在院子里给您开块地，您没事钓钓鱼，种……哎哟！”
话没说完，成老太爷抽起一旁的鸡毛掸子打了过来。
“还说不是故意害你老子我，人肖神医都说了换个环境，换环境不知道？在府里？在府里天天看着你这个蠢人，我心里只怕更来气。”
“爹，不是，哎哟，爹别打了。”
厅内众人都愣了，而后成老爷的几个孩子忙上去拉人的拉人，护人的护人，场面热闹极了。
看着这一幕，肖芙娘觉得很眼熟，这不就是翻版的许员外暴打许从南吗？
被cue到的许从南正在老爹跟前汇报济世堂的事情，却突然狠狠打了个喷嚏。
许员外嫌弃地拿起大袖挡住脸，“许从南，有病你还靠这么近干嘛？”
许从南咬牙：……
“爹，我只是打了个喷嚏！”
“大夏天的你打喷嚏，还不是有病。”
许从南：……
“行了行了，赶紧说说回春堂那群崽子的事，一会得洗个澡，我年纪大了，可别被你传染了。”
许从南：……
话又说回青阳县这边。
追着儿子揍了一顿，成老太爷心情都通畅了不少，当下就命府里下人备马车，喊着要跟肖芙娘回村看一看。
这可把成老爷吓了一跳，哪有这样的？哪怕真要教导那几个孩子，也没有这样直接去人家家里的啊。
这年头谁拜师不得先拿了束脩礼过来，先喝过拜师茶再说，谁像他老爹一样上赶着？
可没办法，成老太爷才是老子，老子的话他不得不从。
于是，半个时辰后肖芙娘等人再启程，身后跟了一辆低调却华贵的马车。
月见和雪茶这时候才明白，原来成老太爷就是肖芙娘要给他们请的先生，又是紧张又是担忧。
“娘，成老太爷能答应吗？”
“他不答应咱们可以再找别人，天下先生千千万，还怕找不到先生吗？”
雪茶小脸皱成一团，像是有话要说，却又不知道怎么说。
肖芙娘笑了：“怎么了，觉得我都这么说了，但却还让成老太爷教你们？”
“娘厉害，我的心思是瞒不过娘的。”雪茶低头，心里只有佩服。
“因为成老太爷比起别人更厉害。”
月见：“娘，这您是怎么看出来的？”
也不是说她们觉得成老太爷不厉害，而是从她们见过的读书人来看，三叔庄宁，叶夫子，以及来过老庄家做客的那几个书生，他们身上都有很浓的书卷气。
但成老太爷身上，更多的是一股威严，这和许员外身上那种乐呵呵的感觉还不一样。
两个孩子下意识认为，先生应该都是充满书卷气的。
“这就是你们要上的第一课了，不能以貌取人，成老太爷多厉害，等以后你们自然就知道了。”
两个孩子虽懵，但仍是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