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马车已是行至了暮秋街上,来往行人虽不算多,却也有十数人的。

    荆岩的行为,一下子就将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他不是个善于表达的人,更不喜欢被当众围观。

    可此刻,他却全然不在意旁人的指指点点,一双眼只紧紧盯着乔念,浑厚的声音如是道,“荆某曾发过誓,绝不背弃乔姑娘!”

    乔念还在惊愣着。

    她还以为,荆岩会需要很多时间去想清楚。

    可没想到,他竟然这样快就追出来了。

    当下便是微微张了张嘴,却又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只听着荆岩道,“我知,乔姑娘是担心我家人会遭牵连,可我早已想好应对之策,不管是侯府也好,还是邱予也罢,我都有办法应付,还请乔姑娘再信我一次!”

    他想着,定是他先前害得她被迫绝食,才叫她对他失了信心。

    所以眼下,他只想求她,再给他一次机会。

    他立在阳光之下,张开的双臂不曾收回,生怕会让面前的马车跑了一般。

    那一双眸子染着坚定,却也透出几分不安来。

    只听着他接着道,“乔姑娘先前说过,只需要我回答敢不敢娶你就行,荆某的回答一直不曾变,眼下只想问乔姑娘,还敢不敢嫁给我。”

    乔念只觉得自己的心口正在被他那无比真诚的一字一句敲打着,每一下,都击中了她内心的最深处。

    她深吸了一口气,这才下了马车。

    围观的百姓已是在窃窃私语。

    乔念全然不觉。

    她只是一步一步地朝着他走了过去,看着他那带着几分紧张,几分忐忑的神情,不禁勾唇一笑,“我敢。”

    荆岩一愣,随即却是笑了开来,那张开的双臂分明是想要上前拥住她,却又猛然想起了四周都是人,便是硬生生地放了下来。

    却不想,乔念反倒是主动扎进了他的怀里,“连抱一下都不敢,怎么好意思说敢娶我?”

    周围已然是响起了起哄声。

    荆岩一张脸红得好似能滴出血来,却敌不过心口那抹躁动的情愫,终于还是拥住了她,紧紧的,似是要将她都揉进自己的心里一般……

    另一边,荆父荆母正坐在桌前唉声叹气。

    见到乔念再次出现,二老一点都不意外,只是又重重地叹息了一声。

    荆岩转过头来看了乔念一眼,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之后,方才上前,对着二老下跪。

    “爹,娘,念念是我认定的妻子,是我此生都想保护的人,还请二老莫要阻拦。”

    语气格外认真笃定。

    却不想,荆父荆母还未说话,荆柔却是站了出来,“哥,你当真要为了她,将我跟爹娘都置于危险之中吗?”

    闻言,荆岩眉心一沉,“我会派人送你们去亭阳县,那里有我一名故友在,他会替我照顾你们!”

    邱予再混账,手也伸不到那么远。

    荆柔不可置信地盯着荆岩,“哥,你当真为了她就不要我们了?”

    “我不是不要你们,我只是不能没有她。”荆岩深吸了一口气,看着荆父荆母道,“爹,娘,儿子这么多年都不曾忤逆过二老,此生,就只忤逆这一次,还请爹娘宽恕。”

    说罢,荆岩便是对着荆父荆母磕了个头。

    荆柔只觉得,她哥疯了。

    却不想,荆母忽然起身,朝着乔念走了过去。

    乔念下意识就往后退了两步。

    她想着,万一荆母跪下来求她离开荆岩,她也好躲得快些。

    却不想,荆母只是抓起了乔念的手。

    “方才你走后,岩儿大发雷霆,他自幼乖巧,这还是第一次在我们面前发脾气。所以我就想着,你一定会跟着回来的。”

    话音落下,乔念只觉得自己手腕上一重。

    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腕上竟然多了一只玉镯。

    她心下一惊,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荆母道,“这镯子成色不好,但这是荆岩的奶奶亲手给我戴上的,现在,我交给你。还望大小姐不要嫌弃。”

    乔念哪里想得到这镯子竟然如此贵重,一时有些惊慌,“我不嫌弃,可,这太贵重了!”

    这不就等于是荆家的传家之宝嘛!

    她想着,她眼下都还没与荆岩成婚,如何能收?

    正欲拒绝,可荆岩却已是先一步替她道了谢,“谢谢娘!谢谢爹!”

    这玉镯一戴,就证明他们认可了乔念,认可了他们的关系。

    荆父瞪了荆岩一眼,这才道,“是你如今翅膀硬了,我与你娘没有办法。只是,今日你既然在大街上将人拦了回来,那日后就得好好对人家,切不可半途退缩,平白毁了姑娘家的名节。”

    乔念惊讶地看着荆父。

    她没想象到事到如今,荆父第一件想到的事竟然是让荆岩不要辜负她。

    明明,他们其实并不赞同她与荆岩在一起的。

    可就是因为荆岩喜欢,所以,他们对她便也多了一种爱护。

    荆母拉着她的手,还未曾松开。

    常年劳作的手显得有些粗糙。

    可手心里传来的温度,却好似要将她的心也化开了一般。

    有一种久违的感觉袭来,惹得她鼻尖一阵阵的发酸。

    一旁,荆柔忍不住抹了一把眼泪,小脸上满是倔强,“那,亭阳县远不远啊?”

    显然,她也已经接受了乔念与荆岩的关系。

    纵使,有些无奈。

    荆岩这才起身,道,“不远,顺着阳长河一路往动,半个月就到了。”

    却不想,乔念忽然开口,“又或许,你们不必去亭阳。”

    闻言,几人皆是一愣。

    就听乔念接着道,“我记得侯府附近有一处宅子正在出售,我可以将其买下来,伯父伯母就住到那去,我再安排些护院,一来可以保护你们的安全,二来,也能让邱予误会是侯府安排你们住下的。”

    如此,荆家人不必背井离乡,荆岩也不必与荆父荆母分开,住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她也能多加照看着些。

    听着这番话,荆父荆母却是一脸受宠若惊的模样,“这,这怎么能行,你买宅子,还要派人保护我们,出钱出力的……”

    乔念却在这时扬起了自己戴着玉镯的手腕,“一家人,不必计较那么多。”

    荆父荆母一愣,这才点了点头,笑容间,满是朴实。

    看着他们,乔念心中也颇为感慨。

    她没想到有朝一日,这三个字还会从自己的口中说出来。

    一家人。

    她似乎,又开始有家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