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长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村长恍似没发现粮长的黑脸,笑着道:“宋家世代都是咱杏花村人,六十多年前,朝廷征兵,宋家四兄弟,只留下老大宋兴财照顾父母,三个弟弟全部上了战场。

    老二小小年纪便战死,没能留下一子半女,军队的将军们怜悯宋家,让老三归家尽孝。”

    说到这里,他指了指排在第二位的大丫一家,“这是老三宋兴贵的家人。

    兴贵在战场上虽没受什么大伤,小跌小伤却不少,年轻的时候看不出来,年龄大了,病痛就找上门来,前几年没熬住,也去了。”

    大丫听得错愕,暗叹村长胆大,在官老爷面前也能面不改色的说瞎话,她爷爷分明是去邻村吃席,喝酒喝大了,回来时一脚踩空,摔进田里淹死的。

    村长的话仍在继续,“老四肯吃苦,人又机灵,现在已经是旗长,听说手下管着五十几号人呢。”

    “旗长,”粮长眸光微闪,望向宋兴财,“原来是英烈兄长,失敬失敬。”

    话落,他看向踢斛的差役,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再次念道:“杏花村,宋兴财,七斛。”

    宋家大房的人将谷子倒进斛,刚满还未冒尖,踢斛的差役便道:“够了。”

    接下来差役也没有踢斛,后面的大丫家也是同样的待遇,这看得不少人羡慕不已。

    交完粮,李氏大大松了口气,示意大丫将她背来的谷子倒进有剩余的箩兜里,自己亲自前去与粮长、村长道了谢,才带领一家人离去。

    大丫很自觉地将几个背篓重叠背起,又拿起一只空箩兜,牵着宋元,告别来娣等小伙伴。

    在收拾东西准备回家这期间,村长、赵家先后去交粮,大丫发现踢斛的差役对他们两家也非常和善,两家的谷子并没有堆得特别尖。

    第二日,来娣告诉她,相比前面其他村,杏花村人家交的粮,溢出来的少很多。

    她爹娘说,这都是看在大丫四爷爷的面子上。

    大丫突然明白,村长为何要把宋家排在最前面,这是以四爷爷的名头,为全村人谋福利。

    “你四爷爷真厉害,他长什么样?是不是像戏文里描述的将军那样?”小香忍不住好奇。

    大丫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没见过他。”

    实际上,李氏他们很少提起这个四爷爷,大丫只知道他在很远的西南边疆驻守,娶了附近临平城里一户人家的女儿,在那边安了家。

    来娣惊讶:“昨晚你奶奶他们没说吗?”

    小香也道:“昨晚我家也在说你四爷爷,我想可能全村都在谈论你四爷爷。”

    “不止,昨儿排在我们后面的村子可羡慕坏了,我估计他们昨晚也在讨论你四爷爷。”

    大丫耸耸肩,“昨儿一离开梧桐村社学,我奶奶就在骂我大爷爷,骂他狡诈奸猾,什么好处都让他家得了,一直骂到今天早上,我出门时还在骂呢。”

    小香疑惑不已:“你家大爷爷那么古板的人,你奶奶怎么会骂他狡猾呢?”

    “当年分家闹得呗。”大丫轻叹口气,也有些愤愤不平,“大爷爷仗着是长子,分到大头,还让我太奶奶将我四爷爷那份田地也交给他打理。

    我四爷爷不是一直没回来过嘛,这些年田地的收成全是我大爷爷家得了。

    而且,他家的田可比我家多多了,昨儿他们家只交了七斛粮,而我家交了六斛,这还是我二叔前几日去县里,给差爷们送了黄鳝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