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昂?”
我纳闷的看向崔浩。
啥意思?
难道在后面拍我的人不是崔浩?
他使劲冲我打眼色,示意我往背后看。
我转过身才发现身后站着个老头。
老头满头银发梳的一丝不苟,衣服虽然洗到发白还打了补丁,但穿在身上平平整整,明显是熨烫过的。
这衣着打扮就显出老头是讲究人。
以前少说也是富贵人家公子哥,而且是出去见过大世面的那种。
土财主家可养不出这么讲究的公子哥来。
而且我能从老头身上感受到书卷气。
估摸着以前上过洋学堂,甚至出去留学过。
“老先生您好。”我恭敬道。
老头笑眯眯的点点头:“想看就大大方方进去看,别在门口鬼鬼祟祟的,容易让人误会。”
“您说的是。”
我之所以在门口往里张望,是不想跟老李打照面。
毕竟来时路上,他们已经明显表现出敌意。
这时候打照面只会让敌意加深。
可老头的话也没错。
站在门口往里张望太鬼祟,被人误会了也是麻烦事。
“进去吧,我带你们去看看。”
老头把双手被在身后,当先向院内走去。
崔浩凑过来低声问道:“哥,要不要进去?”
“当然进去。”
我俩跟在老头身后进了院子。
院子并不大,七零八落的摆放着些石雕。
各种造型石雕都有。
并不止是墓前的石像生,还有拴马桩,富贵人家门口蹲的石狮子等。
每件做工都挺精致,基本都是明清两代的。
看来那位中年人没瞎说,这些都是从周边村子收购来的东西。
老李见我们进来,眼中露出一道凶光。
但他眼皮很快耷拉下来,遮住了凶恶眼神。
中年人则是小跑两步到了老头面前,恭敬道:“主教,您怎么来了。”
主教这个称呼让我呆了一下。
以前章教授给我讲外国历史时提过主教,说主教是天主教等教派的专用称呼。
通常一个教区的最高负责人,会被教宗任命为主教。
眼前这老头真是主教的话,曾经的身份地位恐怕非同凡响。
老李和崔浩都面色平静。
显然没意识到主教的含义。
我有些激动的上前询问道:“老先生,您是天主教的主教?”
老头颇有些意外道:“你知道天主教?”
“跟西北大章教授学习时,他给我讲过欧陆宗教发展,所以对天主教略知一二。”
老李的脸色却变了变。
许是我提到西北大和章教授,让他觉得我不再是普通毛头小子。
老头欣慰道:“主的灵如阳光,永远将你照耀。”
“既然你知道天主教,那咱们可得好好聊聊。”
老头似乎很开心有人知道天主教。
拉着我在院子里溜达起来,介绍自己生平和这座被拆除的天主堂。
而老李则被那中年人带出了院子。
老头名叫李伯渔,12岁进入天主教高陵通远坊学习。
30岁从辅仁大学毕业,回陕传播天主教,并修建学校医院等,提升本地文化卫生事业发展。
至于围棋寨的天主堂,最早可追溯到康熙年间。
当时村中富户受人劝导,接受洗礼入天主教。
回村后传播教义,带领族人和村里人相继入了教,于是在村里修了天主堂。
1920天主堂因地震损毁。
1928年外籍神父奥丁斯来此,在原址上新建了天主堂。
并斥资从周边收购石雕,放置于天主堂前。
“奥丁斯神父,为什么会收购这些石雕呢?应该雕刻教廷神像才对啊。”我不解问道。
“他说这些是珍贵的东方艺术,要入乡随俗,学会欣赏东方的美。”
“比如这个石羊,以前放在纸屯村姜家庙外的,是姜家先祖墓前的石像。”
“那时候没人把这东西当回事,风吹日晒雨淋的,石质风化的厉害。”
“奥丁斯神父花银元买来,放在天主堂也算是一种保护……”
保护不保护的我不确定,但我心中记下了纸屯村姜家庙。
墓的地点,这回应该错不了了。
聊了小半天,李伯渔精神有些倦了,挥手向我作别。
送他出了院子,我正准备和崔浩离开时,老李从旁边冒出了出来。
方才我和李伯渔聊天时,他被中年人带出了院子,所以没捞到听我们的聊天内容。
所以他躲在旁边专门等我,打算从我嘴里套话。
“小兄弟,好本事啊!”
“之前小瞧你了,我两个徒弟对你多有不敬,还请见谅。”
老李抱拳拱了拱手,完全是江湖做派。
不过他也算得上能屈能伸。
这种能屈能伸的人,往往更加可怕。
因为这种人为了利益能委屈自己,也能为了利益枉顾亲情友情。
他们眼中只有利益。
为了更大利益,能出卖一切。
老李道完歉,掏出烟递给我。
脸上堆满笑容道:“才知道小兄弟是文化人,还认识大学教授。”
“我老李就敬佩有文化的人,来抽烟,我给你点上。”
短短两句话,就能看出老李捧人技术不错。
专挑能让人得意的地方去捧。
我听着心里挺舒服,但依然对他保持警惕。
“嗨,我算哪门子读书人啊,就是恰好跟着学了点皮毛。”
“谦虚!读书人就是谦虚。”
“这眼看中午了,我请两位吃顿饭,咱们饭桌上好好聊聊行不?”
我笑着摇头:“不好意思啊,我有点怕你那两个徒弟,他们说话太难听。”
老李瞬时红了脸。
之前故意放纵徒弟嘲讽我们,向我们示威。
却没成想才过去小半天,就要求着从我嘴里套消息。
转变来的实在太快。
“俺那俩徒弟就是信球二百五,嘴上没个把门嘞,实际上他俩心眼都不坏。”
“那啥,等会我就让他俩道歉,好好给你们道歉!”
“道歉要不行,揍他们都中!”
老李是真着急。
要是从我嘴里套不出消息,这墓可就跟他们无缘了。
眼下再伏低做小卑躬屈膝都愿意。
崔浩凑到我耳边低声道:“哥,要不就去吃个饭呗。”
我知道他是想看那俩壮小伙道歉,好出了憋在心里的气。
其实我也想出出心中的气。
于是笑着点头:“好啊,先叫他俩来好好道个歉。”
“要是道的歉没诚意,这饭可就不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