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少峰的心里舒坦了,自然也不介意指点指点愚蠢的小舅子。
“我听一位姓艾的先生说过,所谓太平盛世,首先要满足三个标准。”
“第一,周边无强国。第二,周边无敌国。第三,周边无有敌意的强国。”
“这三条标准,殿下觉得哪条符合?”
朱标忽然感觉脸上火辣辣的。
要是按照这三个标准来评定,中原自古以来就不存在什么太平盛世。
或者说,唯有开元年间那一二十年能算做是盛世。
这还是不考虑吐蕃的前提下。
至于现在的大明?
第一,周边无强国,不符合,因为半死不死的胡元依旧称得上是强国。
第二,周边无敌国,不符合,因为胡元跟大明本身就是敌对关系。
第三,周边无有敌意的强国,这个就更不符合了,因为胡元伪帝爱犹识理达腊做梦都想南下灭明。
“洪武二年,胡元伪帝孛儿只斤·妥懽帖睦尔迁都应昌府,距北平不过两三天的马上路程,这叫太平盛世吗?”
“洪武四年,胡元新伪帝爱犹识理达腊不断遣兵袭扰边境,有这样儿的太平盛世吗?”
杨少峰说着说着就开了嘲讽地图:“燕云十六州确实是收回来了,可是西域呢?”
“西域都护府,安西都护府,安东都护府,安北都护府,安南都护府,蒙池都护府,这些地盘呢?”
“得亏李太白没活到现在,要不然回去祭个祖还得办理通关文谍,啧。”
杨少峰说的风轻云淡,朱标却只感觉憋屈。
既是替李太白憋屈。
也是替自己憋屈。
自己究竟是造了多大的孽啊,竟然摊上这样一个毒舌的姐夫!
杨少峰丝毫没有放过朱标的想法。
“即便是退上一万步讲,按照饿不死人就算盛世的标准来判断,殿下觉得现在算盛世吗?”
算个锤子!
特么京城还有我爹以前的同行呢,搁在大都那边还不知道要冻死几个,这踏马算哪门子的太平盛世!
而且黑煤窑案到现在都还没处理干净,这踏马又算哪门子的盛世!
没等杨少峰继续嘲讽,朱标就先黑着脸道:“我爹已经跟文武百官们说过,以后不许再提什么盛世。”
被朱标这么一说,杨少峰倒也不好意思继续开炮。
但是不把“盛世饥馁,何须耕织忙”这句话说出来,这心里又总感觉差了点儿什么。
转念一想,杨少峰忽然又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
刚刚这个愚蠢的小舅子说什么?
说老登已经跟文武百官说过,以后不许再提什么盛世。
那么问题来了。
本官呢?
怎么没人通知本官去开会?
貌似这老登也没太把本官这个女婿当回事儿啊?
杨少峰正胡乱琢磨着,朱标又继续说道:“而且刚刚小弟不也说过么,要姐夫帮着我爹把改制的事情弄好,让咱们大明能够迈入真正的盛世。”
被朱标这么一说,杨少峰也总算是回过味儿来了。
本官就说么,刚刚有哪里不对戏。
原来不是老登没派人喊本官去开会。
而是这个愚蠢的小舅子刚刚还在给本官画大饼。
这老登和小登父子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人!
杨少峰眼珠子一转,忽然嘿嘿干笑两声。
老登不许提盛世?
那本官偏要提!
不光要提,本官还得让你们父子俩头疼!
杨少峰笑着说道:“其实要看是否能称得上盛世,除了艾先生说的那三个标准之外,微臣这里也有几个不太成熟的标准。”
“比如说是否有充足的生产资料。”
“百姓是否有充足的生活物资。”
“如果遭遇突发情况,失去了生活物资和生产资料,百姓是否还有生活保障?”
“反正看待事情的角度就那么几个,无非是政治,经济,民生,教育,医疗。”
“再比如说宁阳县,眼下最大的优势就是拥有一大批只会简单把脉看舌苔的二把刀大夫。”
“登州府也差不多,眼下最大的优势是拥有登州大学和榷场,光靠大学和榷场,就足以让登州府的百姓富裕起来。”
“微臣还听说过一句话,叫做:盛世无饥馁,何须耕织忙。”
“反正宁阳县和登州府的百姓是不太忙的。”
“……”
朱标彻底破防了。
“咱们大明现在不是盛世,以后也不是盛世,大明将长期处于奔向盛世的发展过程。”
朱标满脸痛苦的说道:“改制,现在说的是改制的事儿。”
“这里面有好几个问题,小弟一时半会儿的有些拿不定主意。”
“比如说啊,魏国公马上要去北平主持备边事宜,想要辞去中书省右丞相的职务。”
“如果魏国公辞了右相,中书省就只剩下左相,韩国公那边能愿意?”
“还有就是,一旦跟胡元打起来,这次怎么着也得弄回几个都护府的地盘,关键是弄回来的这些地盘也需要大量的官老爷,偏偏改制也需要大量的官老爷。”
“而且一旦跟胡元开战,很容易就会影响到改制。”
“……”
朱标开始不断的说着眼下的各种难题,直到过了好一会儿才试探着说道:“宁阳县学,登州府学,年后有多少生员来参加恩科?”
杨少峰微微皱眉,轻叹一声道:“殿下,第一波种子精耕细作,第二波种子粗放管理,殿下觉得哪一波种子能有个好收成?”
培养宁阳系或者说登州系,从来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在宁阳做知县的时候,杨少峰要考虑的事情也就是一个县,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去县学里给那些学生们讲课。
而且从一开始,杨少峰就是奔着把这些学生培养成六房书吏的目的来教导他们。
可是等到了登州府,杨少峰要考虑的事情就变成了一座府城再加下属十个县以及榷场,留出来给学生们讲课的时间就会变少。
给他们讲课的先生,也从以培养书吏为目的,转向以培养科举生员为目的。
哪怕有杨少峰不断纠正甚至参与讲课,也终究和第一批宁阳县学的生员们有所不同。
现在小登惦记着宁阳县学和登州府学的生员,只怕要大失所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