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回到自己家,刘伯温就一头钻进了书房里。

    如果不是有常遇春的五千铁骑,如果不是他朱皇帝能牢牢掌控着军队,刘伯温相信浙东的士绅们绝对不会坐以待毙,即便不给他朱皇帝闹出什么动静来,也绝对不会让那个姓杨的好过。

    可是现在,浙东的士绅们只能等,等着朱皇帝正式下旨取消对读书人免除赋税的优待,等着朱皇帝开始推行累进税制和王田制。

    这种被人钝刀子割肉的滋味儿当然不好受,但是跟快刀子砍头比起来,钝刀子好歹还能多活一会儿。

    刘伯温能够理解浙东士绅现在的状态。

    毕竟刘伯温自己也不止一次的想过直接掀桌子,但是每当下定了掀桌子的决心,真的走到了宫里之后,自己又会失去直接掀桌子的勇气。

    但是理解归理解,真正让刘伯温无法接受的是浙东士绅集团一直在想方设法的给自己施压,就好像自己才是搞出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一样。

    凭什么?

    凭什么你们不敢掀了朱皇帝的桌子,不敢派人直接去剁了那个姓杨的,却他娘的敢来找老夫的麻烦?

    沉默了好一会儿,直到管家来催促了好几次,刘伯温才慨然长叹一声,起身去前厅用餐。

    其实刘伯温的心里也明白,浙东士绅们哪怕明知道是在被人钝刀子割肉,也绝对不敢派人去杀了那个杨癫疯。

    官场和士绅集团之间有个不成文的默契,那就是手段可以脏,什么泼脏水、毁名声、挖人祖坟之类的手段随便怎么用,但是无论如何都不许用到暗杀等手段。

    说白了吧,士绅和士绅之间可以互相派人杀着玩,因为士绅甲派人把士绅乙杀了只能算是仇杀命案。

    但是官老爷之间互相派人杀着玩,或者是士绅派人去把官老爷给杀了,事情的性质一下子就变了。

    今天你能派人杀掉姓杨的,明天是不是就能派人来杀掉本官?

    所以,官老爷们之间有谁敢用暗杀这种手段,会让其他的官老爷们全都睡不踏实,会被其他的官老爷们群起而攻之。

    如果士绅敢派人把官老爷给杀了,最后的结果就是整个大明朝的官老爷们都会大力支持朱皇帝出兵平叛。

    哪怕被杀的是杨癫疯也不行。

    官府办案才需要讲证据,平叛只需要坐标,不需要证据。

    如果杨癫疯真被人给干掉了,凡是跟这事儿能沾上点儿边的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得去玩九族消消乐。

    浙东的士绅是坏,不是傻。

    没有人傻到拿自己的九族开玩笑,更不会让其他人拿自己的九族开玩笑。

    这么说吧,现在最害怕杨大知县出意外的,就是浙东士绅集团乃至于整个大明所有的士绅,朝堂上的官老爷们更是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杨癫疯被人给干掉。

    再说了,就算真有哪个脑子不清醒的敢派人去杀杨癫疯,就一定能杀得掉么?

    杨癫疯不一定知道他的身边有多少个检校,但是身为杨宪的恩师,刘伯温却知道很多不为人知的秘辛。

    那个杨癫疯身边最少最少也得有十几个检校,其中有几个还是检校当中的佼佼者,想要在十几个检校的保护下杀掉杨大知县,最起码也得动用一个精锐百户所的兵力才行。

    就凭浙东士绅?

    更别说宁阳城外还驻扎着一个完整编制的千户所。

    刘伯温就不信这个千户所会没有任何防备。

    ……

    随着刘伯温在书房里的一声长叹,杨大知县的名声又臭了。

    这本来就是预料之中的事情,毕竟杨大知县在写累进制税率和王田制奏本的时候就已经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

    不过也无所鸟谓。

    泼脏水嘛,这种小儿科的手段也就是对那些好面子的官老爷们有用,对于精英级祖安选手杨大知县而言,大明朝这些士绅的水平实在是有点儿不够看。

    杨大知县躺在躺椅上,端着小侍女倒好的茶水吸溜了一口,放下茶盏后对着陈忠说道:“陈老公最近应该也听到一些风声了吧?就是那个什么杨狗官如何如何欺男霸女的谣言。”

    陈忠呵的笑了一声道:“听是肯定听到了,可奴婢又不是那种缺心眼儿的傻子,如何不知道这些人是在给杨县尊泼脏水?”

    杨大知县却微微摇了摇头,叹息一声道:“其实本官还真想试试欺男霸女到底是个什么滋味儿,就是这宁阳县穷的都掉腚,本官就是想欺男霸女也没有机会。”

    陈忠自动忽略了杨大知县想要试试欺男霸女到底是个什么滋味儿的一番屁话。

    要是真想欺男霸女,旁边站着的那个水灵灵的小侍女你怎么不欺一个看看?

    不对,就那小侍女满心满眼都是你杨大知县的模样,估计你都用不着欺,只要稍微有那么点儿意思,那小侍女就该主动投怀送抱了。

    真正让陈忠暗暗不爽的,是杨大知县居然说宁阳县穷的掉腚。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这踏马是人说的话吗!

    你宁阳县穷的掉腚,那大明朝除了你浮梁县之外的一千多个县算什么?

    穷的连腚都没有?

    呵~呸!

    在心里暗自呸了一声后,陈忠才开口说道:“要是杨县尊真想试试欺男霸女的滋味儿,等咱们回了京师之后,奴婢找个勋贵家的纨绔带您去一趟花舫青楼如何?”

    被陈忠这么一说,杨大知县不禁有些意动。

    花舫啊,青楼啊,据说都是吟诗作曲的风雅之地,里面的姑娘个个都是人才,不仅通晓琴棋书画,说话还很好听,简直就是人间仙境一般。

    只是转念一想,杨大知县又放弃了这个诱人的想法。

    且不说老丈人和小舅子那一关能不能过得去,就是自己心里这一关也过不去。

    没对象之前去花舫青楼是风雅,有对象了再去青楼花舫就多少有点儿说不过去了。

    想到这儿,杨大知县就摇了摇头,说道:“青楼花舫那种地方有什么好去的?”

    陈忠呵的笑了一声,说道:“里面有东瀛女子,有安南女子,有高丽女子,有色目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