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阳县是个小县,所以县衙的牢房只有区区三四间屋子,根本就不像影视剧里那样儿动不动就几十间牢房,根本就装不下几个人犯。

    再说了,要是让这些人犯都住上牢房,每天蹲在牢房里吃牢饭,杨大知县的心里也不得劲。

    毕竟这宁阳县的老百姓都忙着耕种呢,这些被发配过来的人犯还想蹲在牢房里让人伺候着?

    真要是出现这种情况,宁阳县的百姓会怎么看?县城里的鸡鸭鹅狗们会怎么看?万一狗崽队再把这事儿宣扬出去,又让天底下的老百姓怎么看?

    所以,只要是发配到宁阳县的人犯,就必须老老实实的去修路,反正跛五他们有的是办法劝说人犯们心甘情愿的去住窝棚,做苦力。

    所谓窝棚,就是那种用木头做为框架,用高粱秸扎的箔做墙,再往上面捆上麦秸或者茅草遮风挡雨的简易茅草屋,条件肯定是艰苦卓绝的,但是勉强能住人,也能遮风挡雨。

    而且普通老百姓在晾晒粮食的“场”上或者路边晒粮食的时候也会搭建这样儿的窝棚,晚上睡在窝棚里,防着自家粮食被偷。

    既然老百姓能住,被发配来的人犯就不能住了?天底下就没有这样儿的道理。

    可惜的是,夏天的时候住窝棚没问题,刚刚入秋的时候住窝棚也没问题,可是到了秋播之后再住窝棚还真就容易出大问题。

    老话说:早秋丢,晚秋收,中秋热死牛。

    所谓早秋丢,就是指如果在农历六月份下旬这段时间内赶上立秋节气,那么这一年就会冷的特别快,而此时的庄稼还处于生长期,早晚的温差变化还有过早的降温就会导致减产。

    与之相对的就是晚秋,也就是立秋时间在七月中旬,立秋晚也就意味着庄稼就有更多的时间去适应秋天的气候,就能丰收。

    中秋则是说立秋不早不晚,时间赶在七月上旬这段时间,此时的天气还非常炎热,但是庄稼成熟之后又不能不去收割,因此农民就必须带着老牛下地干活,所以就有了热死牛的说法。

    比较操蛋的是洪武元年的立秋时间是六月下旬,属于典型的早秋,秋后之后的气温下降十分明显。

    在立秋之前,被发配到宁阳县的那些人犯还能住窝棚。

    但是在立秋之后,由于早晚的温差比较大,气温下降的也十分明显,再让那些人犯继续住在窝棚里就不太合适了。

    不是杨大知县圣母心发作,而是这些人犯罪不至死,要是再因为天气降温而病倒甚至病死几个,更是会大大拖慢修路的速度。

    再加上朱标又往宁阳县发配了三百个人犯——要知道,这三百个人犯可是连一丈路都没有修过,要是再因为住窝棚而病倒,那特么不是纯赔吗!

    王琼自然不知道杨大知县正在心里暗自盘算着该怎么压榨人犯的劳动力,其实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在乎。

    现在王琼就只关心一件事,那就是宁阳县的砖窑得多久才能建好,杨大知县刚刚描述的那种和泥巴、压砖坯的玩意儿多久能做出来。

    要是天的时间就能搞定,那自己就在宁阳县多留几天,等回京城了也好向太子殿下汇报,可要是拖得时间太久,自己就没办法多留了。

    面对王琼的疑问,杨少峰只是略微思索一番便给出了答案:“按照王老歪他们的说法,砖窑差不多要大半个月的时间才能砌好。”

    “砖坯的话,在压砖那玩意儿还没有做出来之前先让人手工制坯,估计等砖窑弄好了,砖坯也能弄个两万块左右。”

    王琼顿时满是遗憾的摇了摇头,叹道:“可惜,可惜下官没办法留下来看杨兄这砖窑出砖时的盛景了。”

    杨少峰笑了笑,说道:“可惜固然是可惜,但是王兄以后得空了一样能来宁阳县,到时候再看却也不迟,就是这人犯还有战俘的事儿……”

    王琼直接点了点头,应道:“杨兄放心,下官回去后就会禀明太子殿下,只是……”

    略一迟疑,王琼又试探着问道:“百人的人犯还好说一些,可要是徐相和常平章送来几千甚至几万的战俘,杨兄又该如何管理好这些人?除此以外,这些人每天人吃马嚼的,宁阳县的粮食能支撑得起么?”

    杨少峰在心里暗自琢磨一番,笑道:“王兄尽管放心便是,区区几千几万个俘虏而已,就是再多上十倍,他们也翻不起什么风浪来。”

    “至于吃食……”杨少峰左右看了一眼,低声说道:“能吃饱了干活就行,难道王兄还会在意他们吃得好不好?”

    眼看王琼脸上满是懵逼的模样,杨少峰忍不住说道:“一斤白面能换十几斤的麸子,要是换成麦糠怕不是能换来几十斤?”

    “麸子加上麦糠,再加上一  些面粉、豆饼之类的玩意儿熬成糊糊,再配上咸菜疙瘩,差不多也就够他们吃的了。”

    王琼这回是真懵逼了,嘴里一个劲的嘟囔着:“这,这个,这个……”

    杨少峰道:“什么这个那个的,王兄可曾见过吃观音土胀死的百姓么?至于说怎么管住这些人……”

    杨少峰嘿嘿笑了一声,说道:“等战俘到了宁阳县,本官先带着他们开一个诉苦大会,让那些被俘的元兵好好回忆回忆是怎么受那颜和一等人欺压的,然后再把最苦的那些挑出来一部分做监工,让他们去看管其他被俘的元兵干活。”

    “另外,再实行连坐,将那些战俘编制成伙,一个被俘元兵跑了,和他一组的战俘都要受罚,让他们互相监督。”

    “还有吃住什么的也要分级,监工的待遇要稍微好点儿,普通的被俘元兵差的差一等,原本的那颜和贵族老爷们吃最差的东西,住最挤的屋子,干最苦的活儿。”

    “最后,这些俘虏反正早晚都是要被释放回去的,那本官就再给他们一点儿甜头——以后每个月都对他们在工地上的表现打分,给表现最好的战俘减刑,一次哪怕减上一个月,也能让他们看到早点儿回家的希望。”

    “多管齐下,王兄觉得这些战俘们能闹腾出什么动静来?”

    随着杨少峰的话音落下,王琼的额头上早已是冷汗淋漓,后背上的衣衫更是被冷汗浸透。

    毒,实在是太踏马毒了!

    王琼怀疑杨少峰这个身份根本就是假的,甚至他有可能都不姓杨。

    能想出这般毒计,他杨知县应该改姓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