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二瞧了瞧杨少峰,又瞧了瞧那条隐藏在草丛深处的小路,也跟着劝道:“大老爷,小的往来县城也有好几次了,但是不管一大早还是晌午,小的都从来没发现这条小路,按照跛五哥说的,只怕藏在这条小路后面的也不是什么善类。”

    杨少峰却没有答应,反而望着那条小路问道:“跛五哥,你能不能看出来,到底是什么人踩出来的这样一条小路?是男是女?是一个人还是有许多人大概是在什么时候踩的?”

    面对杨少峰这一连串的问题,跛五微微一怔,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杨少峰居然如此镇定,心里也不禁暗自佩服杨少峰处变不惊的心态。

    跛五握紧手中的腰刀,再次小心翼翼的走进草丛观察一番:“县尊,这条路应该是多人所踩,而且其中有女子。”

    杨少峰嗯了一声,说道:“这样儿,跛五哥跟我一块儿,先把杨社长送回鹤山村,然后我们立即回县城,多召集一些人手,然后再来这里查看。”

    杨二顿时大急,叫道:“万万不可,这里忽然出现这样一条小路,后面到底是什么人也没人知道,更不知道他们是好人还是坏人,大老爷还是先跟跛五哥回县城,小的可以自己回去,大老爷可以放心,小的一定召集本村青壮,小心防备着。”

    跛五也跟着劝道:“县尊,杨社长说的没错,此处离鹤山村已经不远,杨社长可以自己先回去,县尊身系一县之重,还是先回宁阳县城为好。”

    杨少峰眉头微皱,正自琢磨着该怎么办,却见得远处忽然冒起一股轻烟。

    跛五和杨二也看到了那股轻烟,仔细观察一番后,杨二咦了一声,说道:“好像是炊烟?”

    杨少峰仔细看了一会儿,却见之前冒出的那股炊烟消失不见,又过了好一会儿,旁边才又冒出另外一股炊烟。

    跛五皱眉道:“这是有人在轮换做饭?看刚刚那股烟的时间,应该是煮的饭食不多,也就是够一两人所用。”

    “奇怪了,如此小心谨慎,难道是鞑子留下来的暗手?”

    “也不对,此处并非什么险地,鞑子也犯不上在此留下暗手,更别说这些人里还有女子。”

    再次观察了一会儿,直到不再有炊烟升起,跛五才又接着说道:“对面应该只有二三十人,至多不会超过五十。”

    杨少峰嗯了一声,心里也是更加好奇。

    二三十人,最多不超过五十人。

    这些人里有女子。

    这两个条件结合到一起,不像是鞑子留下的什么暗手,反倒更像是一些百姓聚集在这里避祸?

    暗自琢磨了一番,杨少峰干脆望向跛五,问道:“假定对面有五十人,咱们这边却只有十来人,跛五哥有把握么?”

    跛五微微摇头,神色凝重的说道:“回县尊的话,小的现在并不清楚对面都是些什么人,也不敢胡乱应承。”

    “倘若对面是鞑子留下来的暗手,哪怕只有一半是男丁,小的也不敢说必胜。”

    “不过,”跛五话锋一转,说话:“无论对面是鞑子还是什么,小的都有足够的把握拿下他们!”

    杨少峰闻言却是分外好奇:“没有必须的把握,却又有足够的把握拿下他们?”

    跛五点了点头,答道:“县尊也知道,和小的一块儿留在宁阳的十几个兄弟几乎是个个带伤,已经上不得战场。”

    “如果对面真是鞑子留下来的暗手,兄弟们并没有正面拿下他们的把握。”

    杨少峰点了点头,跛五却又嘿嘿一笑,说道:“不过,战场上除了打打杀杀以外,还有许多鸡鸣狗盗的手段。”

    说到这儿,跛五干脆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袋:“县尊且看,这里面有泻药,也有蒙汗药,跟小的一块儿留下来的许麻子就会配置这些东西,只要小的摸过去,下到他们水里……”

    “还有,小的也可以等天黑了潜进他们营中放把火,让他们自乱阵脚……”

    瞧着颇为得意的跛五,杨少峰顿时大感无语。

    泻药蒙汗药?

    且不说这些玩意儿到底靠不靠谱,就算是靠谱又能怎么样?

    不提剂量谈毒性,那就是纯纯的耍流氓!

    还有什么潜到营里放火,就算你跛五没有夜盲症,人家对面还不会安排个明哨暗哨啥的?

    万一正面冲突起来,就凭你们十来个人?

    好嘛,县衙里那十几个不能说各个残疾其实也差不多,不是这个缺只手就是那个瞎了一只眼,偶尔有那么一两个看上去正常的,脚上也多半会缺几根脚趾,像跛五这种只是跛了脚的,在那十几个衙役里都已经算是好的。

    让这么十几个人去跟疑似鞑子留下来的暗手火拼?

    这一天天的,净特么瞎扯淡。

    暗自琢磨一番后,杨少峰向着之前炊烟升起的方向深深的看了一眼,说道:“既然对面有男有女,想来是有人躲起来避祸,咱们先不去管他,走。”

    等回到了县城,杨少峰便直接黑着脸对跛五说道:“跛五哥,留宁阳县的这些兄弟里面,有没有人是擅长探哨的?”

    杨少峰一边踱着步子一边说道:“忽然多出来几十个人,还是藏在深山老林当中,要是不把他们揪出来,只怕以后会闹出乱子。”

    跛五嘿嘿笑了一声,反手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县尊放心,小的就能摸清楚他们的底细。”

    杨少峰满是无奈的笑了笑:“跛五哥,不是我不相信你,可是你这……”

    见杨少峰望向自己跛着的那条腿,跛五却是哈的笑了一声:“县尊,小的这条腿是瘸了不假,可是在瘸了这条腿之前,小的却是军中数得上号的探子,无论是鞑子还是陈友谅,又或者是方国珍和张士诚,小的哪家没去探过?”

    “现在不过是区区几十个人,小的又只是打探一番,绝不会惊动了他们,更不会和他们起了冲突。”

    杨少峰来回踱了几步,只是略微斟酌便下定了决心:“走,喊上兄弟们,咱们一块儿去。”

    ……

    “咱们现在的位置在这儿,往西方走不远就是鹤山,往东北就是大汶河。昨天冒炊烟的位置大概在这儿。”

    “待会儿跛五哥进去探察情况,万事以保证自己的安全为上,若是发现不对劲就立即撤出,咱们先去鹤山,召集青壮们守好村子。”

    “徐三哥往县城路,也通知路上的那几个村子,让他们都做好戒备。”

    “本官的马要快一些,王二哥骑术好些,若对面果真是鞑子留下来的暗手,王二哥便骑着本官的马往兖州跑,去寻驻扎在兖州的官兵。”

    “……”

    再一次来到鹤山村不远处的那条隐蔽小路,杨少峰便拉着十几个各有伤残的衙役们做起了部署。

    总体原则就是安全第一,剩下的其次。

    跛五嘿嘿笑了一声:“县尊放心,小的一向惜命,要不然早折在战场上了。”

    杨少峰拍了拍跛五的肩膀:“快去快回。”

    跛五点了点头,随即便窜入了草丛当中。

    杨少峰越看越是惊奇——明知道草丛里有个人,但是却听不到草丛里传来什么声音,也看不到草丛晃动,当真是好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