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些药僮不停地交换眼神,又不敢随意开口,只低着头干活,装作十分忙碌的样子。
等待的心情总是不太美妙。
明洛等得心如止水。
好在滚滚马蹄声如约而至,她第一时间站起了身子迎接来人,又被风里夹带的血腥气逼得呼吸一滞。
“中军医务营何在?”
“是我等。”
明洛忙应。
“点齐人手跟来。”对方言语急促,喉间似乎含着血沫。
明洛回望了眼聚精会神的大家伙儿,以及好几锅煮得差不多的大麦汁,鼓足气问:“前往何处?能带什么?”
她赶在对方发怒前继续连珠炮般地问:“这位军官,能否说得详细些?不然我等空手前去,背着个医箱,没带齐物资,救不得多少将士。”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哪怕是华佗,没有工具没有药材,能凭空做法救死扶伤吗?
对方显然被她的问话为难住了,但眼看明洛双眸充满真诚,仰起的小脸执着又认真。
本能去摸马鞭的手不自觉停下了。
“这……”
他不清楚啊。
“在何处?”
“就在两军交战的后方。”他大致给了个方向,然后居高临下看着一群医工或背着或赶车,熙熙攘攘地涌来。
明洛也不爱大包小包弄得和赶集一样,但奈何不能不带,他们大概要成为游击医务队了。
“这辆骡车坏了。”
有人声音洪亮直奔宋明洛来。
此时她正给一名刚退下来的哨骑止血包扎,闻言没好气道:“我也不会修车,东西太多不方便走的话,你留在此处见机行事吧。”
哨骑在旁闲闲补充:“医师很快要忙得顾不上说话吃饭了,别拿这种小事劳驾宋医师。”
“是是。”对方显然有点惶恐。
“你便待这儿吧,给他小腿上继续扎,别松了。”明洛干脆把此人移交给了这个骡车坏掉的医师。
“好。”
他眼睁睁地看着宋明洛拎走了自己的药箱,利落翻上了马,去追赶前方逆流而上的医务队。
越靠近战场,明洛一行人的脚步越缓。
因为一部分轻伤的将士,已经陆续折返,没有人能全身而退,但这部分士卒的伤势着实不重。
他们好些都认得明洛,或者能够分辨出他们这伙人的存在意义,自然有嗷嗷叫着哪里疼哪里不舒服的。
“咱们的医师也到了。”
如此大规模的交战下,当然不止明洛一个医务营,其他营地的医师都带着队依次而来。
明洛瞧见不少熟悉面孔。
她没非要往前钻营,左右她人在此处干活就成,秦王处……留给其他爱献殷勤的医师去吧。
于是,明洛脚踏实地勤勤恳恳地在距离帅旗十里外的后方开始了本职工作,老实巴交地接收伤员,诊断伤情,处置一些其他人不敢决断的重伤。
天色将暗的时候,她周围再度围了一圈重伤兵,她甚至见着有其他营的医师偷摸着扶着一个形容可怕的士卒过来。
美其名曰:转交。
“咱们这里满了。”向来好脾气的平娃也有些忍不住,他生怕自家娘子被这些血淋淋的准尸体给淹没了。
“那咋办?”
对方一脸纯粹的懵逼。
“平娃,把人扶过来吧。”明洛斜了那人一眼,然后道,“把他牙牌上的名字登记下来。”
万一之后追根溯源,她有的说法。
“喏。”
等到张阿难辛辛苦苦摸索到宋明洛所在的临时医务营时,他几乎对眼前景象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