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五刚把人放在床上,小二便提着一大桶热水走了进来,萧安然根本顾不上什么一边将银针插入他腹部几处大穴,一边吩咐道:“倒一盆热水过来,把那边的针线拿下去用开水煮沸!”
夜五闻言立马将热水准备好,刚要拿过针线下去却被裴季舒拦了下来:“我来吧!劳烦,劳烦您给夫人打下手!”
裴季舒说完,立马带着针线去找小二去了。
萧安然不在乎是谁去办事,拿过刚烧开的热水将干净的白布整个浸入热水中,用竹筷搅动,直到整块白布都被热水浸透,她用两根筷子伸进去将白布提起来尽量将水拧干。
拧干后的白布散发着阵阵热气,萧安然这才掀开他身上早就被鲜血浸透了的衣衫,将那块白布盖了上去。
白皙的布料没一会儿就被鲜血浸透,萧安然手下不停,一块布擦不干净便再换一块,没一会儿手边的盆子里便一片猩红。
很快,银针起了作用,伤口处溢出的鲜血缓缓减少,裴季舒也带着煮过的针线走了过来。
萧安然没有急着接过东西,而是取来一坛烈酒,洒在白布上将伤口周围轻轻擦拭了一番,再将烈酒尽数洒在匕首上,在油灯上过了几遍后才用匕首小心翼翼的挑出他伤口处之前缝合用的棉线。
等将伤口简单的清理干净,萧安然这才接过煮过的针线,将一块干净的布卷起来塞进祁伯光嘴中,眼疾手快的穿过针线,在他伤口处指尖翻飞。
一阵剧烈的疼痛传来,昏睡中的人也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好在萧安然手法很好,没一会儿伤口就被她重新缝合好了。
好在他的伤看起来很严重,但伤口处崩裂的并没有彻底无法挽回,不然她就真的得拿来烙铁将伤口烙起来了。
等完成了这一番动作,萧安然终于松了一口气,简单的给伤口处的血渍清理了一下,撒上一圈药粉后他重新用白布将伤口包了起来。
但是她现在手里的药粉不多,还得等林棋将大夫带过来以后再用大夫的伤药处理一下,用来止血的银针还不能拔下来。
好在林棋脚步很快,几乎是拖着将人给拖了过来,萧安然根本没理会那大夫的惊呼,直接从他带来的药箱中取出伤药重新包扎了一番,这才能将银针给取下来。
那大夫带来的药果然效果一般,但总好过没得用就是了。
可是这一番动作结束,祁伯光仍旧不见有半分苏醒的痕迹,萧安然伸手在他脉上静静的摸了摸,眉间不见半分松懈。
见萧安然指尖离开了祁伯光手腕,裴季舒这才敢开口问道:“夫,夫人,他,他怎么还没醒?”
“他强撑着失血过多,现在昏睡也是正常的,等晚些时候看看吧,若是不发热便没事,若是发热了就有些麻烦了。”
“他现在身边一刻也不能没人,更不能移动半分,就算是醒了也得给我老老实实的在床上躺着!”萧安然加重了几分语气,不悦的看向裴季舒:“要是再有一次,你就算跪着磕头求我,我也不会伸手的!”
“是,是!”裴季舒脑子里根本听不到萧安然的威胁,满脑子里想的都是他不能再移动了。
若是,若思安阳王执意要赶他们走,那便先从他尸体上踏过去!
但事实是安阳王果然没有再为难他们,只是不知道是看在连郕戟的面子上,还是看待裴季舒父亲的面子上就是了。
但好在这两人算是短暂的留了下来。
祁伯光的伤势如此严峻,连郕戟知道萧安然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其实还是很担心他们的,便主动开口找小二续了时间暂时留下来多住几日。
萧安然嘴上没说,但心底还是难以安定,她毕竟是个大夫,没有大夫愿意看到自己的病人就这么死了,她也不例外。
就算嘴上说着不会再治,但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下一次萧安然还是会出手的。
连郕戟看着她愁眉不展的样子微微叹了口气安抚道:“我已经跟林棋和夜五说了会去帮裴季舒看顾一些,你不必担心。”
“有你出手,祁伯光的性命至少保下来了。”
可是连郕戟不知道,就算萧安然医术已然如此精湛,可是她心里也无法保证祁伯光的性命一定无虞。
他的伤口在腹部,人身体内大部分的重要脏器都在腹部,他的伤口本就险峻,眼下一次又一次的崩裂,让本就难以愈合的伤处只会更加难以恢复。
他的身子经过这样的折腾本就难以承受了,要是再来一次大出血,根本等不到伤及脏器,他的性命就会彻底终结。
但连郕戟的宽慰也不是丝毫没有作用,至少萧安然能安稳的坐下来了。
“安阳王对他动手了?”萧安然目光不善,语气中隐隐带着几分怒意。
“我倒是有些好奇,他们口中的出言不逊到底是有多出言不逊!”
萧安然生气是有理由的,但她生安阳王的气却是没什么道理的。
连郕戟趁着这一段空隙早就派夜五去打探清楚了,若是他皇叔以前的性子,被人当面说了那种话,只怕早就亲手了结了他,现在还能放人安然离开,这安阳城果然是个滋养人的好地方。
可是这些话他想了想还是没对萧安然说,他这些年,尤其是在身受背叛之后已经对世人没什么感情了。
支持他的更多还是义务和责任,但是萧安然不同,她心底仍旧带着那一丝医者或是她本心的善意。
连郕戟心中或许仍旧以大局为重,可是萧安然做出的选择即便与他所想有悖,但他还是选择依照她的想法去做。
至少,至少他看不得萧安然心底的那一丝善意就此消逝。
而他,连郕戟心里隐隐觉得有些诧异,他感觉自己已经开始受到萧安然的感染,至少已经不愿意纵容自己对这样的事情袖手旁观。
昔日里在沙场在官场,那些风沙与尔虞我诈之间掩埋的人性正在缓慢的重见天日。
他身上那些脏污的血渍也在一点一点的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