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连郕戟一声声的质问,萧安然不禁愈发的局促了起来。
她心中虽然也有不满和愤懑,但是她清楚连郕戟所言非虚,说到底是她思虑不周。
可是这世上能有几人有连郕戟这般的本事,能将所有的可能都划归设想,能够将自己的情绪和秉性置之度外?
萧安然扪心自问,她自愧弗如。
“安然知错了。”萧安然垂首而立,恭恭敬敬的站在床边。
连郕戟缓缓做起了身子,任由身上的银针随着动作颤颤巍巍。
吃裸着的上身,一道道疤痕狰狞夺目,其中一道更是贯穿了半截身子,萧安然垂首避开视线,连郕戟却仿佛视若无物。
他无意说教,只是萧安然若是打定了主意不肯离京,那她日后必然要面对更加险峻的局面。
像近日的这些作为是万万不能有的,一旦被人抓到把柄,后果可能就是前功尽弃。
到时候墙倒众人推,他们还有没有性命能够全须全尾的离开京城都要两说。
私心也好,道义也罢,连郕戟都不希望他们就这样折在京城。
萧安然这样的姑娘,自应当有大作为的,不该就这样憋屈的蹉跎余生。
“殿下。”萧安然轻声开口,她缓缓屈下双膝直直的跪倒在男人面前:“求您教我。”
“安然明白,这些小聪明小把戏上不得正堂,求您教我。”
连郕戟记得他偶然听到过她呢喃着说要报仇,或许这就是她一心留在京城不肯离开的缘由。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才会叫她罔顾自己的性命而一意孤行。
不过……
看着面前跪的乖巧的人儿,低垂着头颅露出一段白皙的玉颈,处处透着谨小慎微,可是连郕戟清楚的很,面前这个女人有多么的胆大包天。
“起来吧。”连郕戟示意了一下点头说道。
“萧家如今正值鼎盛,你不必太过担心,只要你父亲不出大错,陛下不会难为于他的。”
“可是……”萧安然垂了眸子低声问道:“什么才算大事呢,殿下?”
“为臣子,一生荣辱还不是要看圣意?”
“是,也不是。”连郕戟顿了一下,他抬头轻瞥了一眼从始至终一直低垂着脑袋的人儿,继续说道:“你父亲回京也有些日子了吧?陛下为何还不出言收回你父亲的兵权?难道真的是为了安顿臣子之心吗?”
“陛下年轻时受过伤,如今的身子早已经开始走下坡路了,他现在必须开始观察选择一个合适的继承人,而你父亲就是一块敲门砖。”
“同时,也是一只镇山虎。”
“你父亲不仅是皇权的参照物,更是皇权的试金石,陛下要用你父亲扰乱这一池水。”
“至少短时间内,你父亲都不会有性命之忧。”
“可是新帝登基,第一个拿来开刀的,必然是父亲。”萧安然清楚的很,自古以来有几个从龙之臣有好下场?
“那就要看陛下的选择了。”
连郕戟说罢,眼中闪过一丝隐晦的凌厉,很快便又恢复了古井无波。
淡漠的神情轻轻一瞥,就能看到那张纠结的小脸,连郕戟已经劝告过她,剩下的就要看她自己的选择了。
看看到底是复仇重要,还是如今的安慰更加重要。
若是父亲能离开就好了,萧安然摇了摇头,若说嫁入恭王府之前他或许还有离开的机会,那等她彻底嫁入恭王府,父亲也一并被绑在了这条船上,离开不得了。
如此看来,父亲要做孤臣,且只能做孤臣,可是若皇帝心生忌惮,皇子们又求之不得,父亲这个孤臣又能做到什么时候呢?
可能尚未见过曙光,就已经坠落万劫不复的深渊。
“臣女明白了。”
萧安然张了张嘴再也没能说出些别的来,索性连郕戟也不在乎,萧安然是个聪明人,他相信自己的意思已经表述的很清楚了。
既然她笃定了要选择报仇,那就让他好好看看面前这个女人究竟有几分本事吧。
“你出去把秦川叫进来。”连郕戟吩咐道。
萧安然看了一下他身上的银针点了点头:“是。”
转身叫了秦川进门,没等连郕戟吩咐,萧安然就自觉的退了出去。
关上房门,秦川二话不说的跪了下去:“属下知错!”
他是什么很可怕的人吗?这一个两个的看见他就跪?
连郕戟不耐的瞥了他一眼摆摆手示意他起来:“说说吧,都听到什么了?”
知道自己偷听一定瞒不过,秦川没敢像往常一样打哈哈而是立马低下头认错:“属下知错,请殿下惩罚!”
“我问你听到了什么。”连郕戟加重了语气,看着他的目光愈发府不耐烦了起来。
“臣,臣……”秦川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听到了孤说身边不止你一人可用对吧?”连郕戟风淡云轻的将他说不出口的话给说了出来。
“臣知罪!殿下!”秦川猛地抬起了头:“属下当真知错了!属下保证绝无下次!”
“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殿下!”
“噤声!”连郕戟屈指一弹,秦川瞬间就哑了声音,仔细看去脖颈间沾了一滴烛泪。
喉咙被击中,一瞬间逼得他将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秦川不敢伸手去摸,只能感受到一点灼烧的痛感很快就消散。
喉间的痛楚却始终难以散去。
“自回京以后,你开始有自己的想法了,这倒是不错,越来越像一个侯府的继承人了。”
“不过,那么多府兵你是如何带出府的?老侯爷如今是对你起了些心思,可是他会任由你带着府兵出府兴风作浪吗?”
“只怕那根本就不是什么府兵吧?”
秦川哑然,张了张嘴只感受到一阵沙哑,他摇着头一句话也不敢说,自己的那些小动作一样都逃不过主子的眼睛。
轻飘飘的几句话几乎就要给他定罪,秦川还能说些什么呢?
只怕说什么都没用了。
连郕戟睨了他一眼继续说道:“孤听说,前几日处罚了一个羽林卫的小统领?孤记得他好像是你朋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