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洒在院中,沈玉华正靠在软榻上闭目养神,忽听得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
“老夫人,恩阳长公主来了。”宋嬷嬷低声禀报。
沈玉华睁开眼,缓缓起身,恩阳长公主已经迈步进来。她身着素雅,神色温和,举手投足间尽显皇家气度。
“老夫人不必多礼。”恩阳长公主扶起沈玉华,在她对面坐下,“听说今日有几个村里的姑娘来找你学识字?”
沈玉华微微一笑:“是的,来了七个。”
“你当真要教她们?”恩阳长公主眉头微蹙,“这些乡野丫头,怕是难教。”
“无妨。”沈玉华给长公主斟了杯茶,“左右在这庄子上也无事,若能教会她们几个字,也算是做了件好事。”
恩阳长公主端起茶盏,轻抿一口:“你心善。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这些女子,即便识得字,又能如何?”恩阳长公主叹了口气,“终究是要嫁人生子,操持家务。”
沈玉华放下茶盏,目光坚定:“能认得几个字,总比一辈子目不识丁好。至少,她们能看懂账本,能记下家中大事,能给自己的孩子启蒙。这些,难道不是改变吗?”
恩阳长公主愣了一下,随即笑道:“你说得对。我倒是钻牛角尖了。”
“其实我也没想那么远。”沈玉华望着院中摇曳的花影,“只是觉得,若能让她们的人生多一些可能,何乐而不为?”
“你这番话,倒让我想起了驸马。”恩阳长公主眼中闪过一丝追忆,“他本就是农家科举考出的探花郎,后来与我成亲后不能在朝堂上有太大的建树,他就跟我说想去乡镇间开间学堂,无论男女老少,只要愿意学的都可以教。”
沈玉华有些好奇的询问:“那后来呢?”
恩阳长公主露出一抹苦笑:“父皇离世后,先皇登基,他破例允许驸马进入朝堂,我为此对他心存感激,可没想到,他是在利用我们。”
沈玉华叹息一声,再多安慰的话语也没有什么用,便转移话题闲聊起旁的。
两人又说了会话,恩阳长公主起身告辞。
临走前,她回头看着沈玉华:“你若真要教,那我也凑凑热闹,明日来瞧瞧。”
“好。”
恩阳长公主离开后,沈玉华立即让人开始收拾前厅。
“宋嬷嬷,将这些椅子茶桌都撤了,换上三张长形的矮桌,再配上矮凳。”沈玉华环视着前厅,仔细规划着布置。
“是。”宋嬷嬷应声,转身吩咐下人们动手。
“玉壶,去库房取些笔墨纸砚来。”
“老夫人,要取多少?”玉壶问道。
沈玉华略作计算:“每人一套,再多备些。”
一时间,前厅里忙碌起来。沈玉华站在廊下看着,心中盘算着教学的内容。这些姑娘连基本笔画都不会,得从最简单的开始教起。她回到内室,取出纸笔,按照记忆中一年级的课程开始备课。
夜深人静时,沈玉华还在灯下写写画画。宋嬷嬷端着参汤进来,见她专注的模样,不由得笑道:“老夫人,您这是要做先生了?”
“教人识字而已。”沈玉华抬头,接过参汤,“我跟正经的先生教法不一样,时间短,就只能想些技巧。”
次日一早,七个姑娘准时来到。她们穿着昨日的衣裳,站在院子里,紧张又兴奋。
“都吃过早饭了吗?”沈玉华温和地问。
几个姑娘低着头,不敢说话。沈玉华看在眼里,明白她们多半是饿着肚子来的。
“云锦,去把早上的点心端来。”
不一会儿,几碟精致的点心摆在桌上。姑娘们站在原地,不敢动手。
“吃吧,吃饱了才有精神学。”沈玉华笑着说。
七个姑娘这才小心翼翼地拿心,一边吃一边偷眼看沈玉华的反应。
待她们吃得差不多,沈玉华才开始正式授课。她拿出提前准备好的纸,上面写着最基础的笔画。
“写字要从最基本的笔画开始。”沈玉华执笔,在纸上写下一横,“看好了,这是"横",笔要平,力要均。”
七个姑娘聚精会神地看着,有几个甚至不自觉地伸长了脖子。沈玉华见状,心中一暖。
“来,你们试试。”她分发笔墨,耐心指导每个人的握笔姿势。
正当此时,恩阳长公主迈步而入。七个姑娘慌忙起身行礼,沈玉华微笑着向她点头示意。
长公主看着认真习字的姑娘们,脸上也扬起一丝笑意,轻声道:“让她们坐下继续吧。”
沈玉华让姑娘们继续练习,自己则陪着长公主在一旁看着。
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几案上,照亮了姑娘们专注的侧脸。
“她们都很认真。”长公主轻声说,“倒是我偏见狭隘了。”
一上午的时光飞逝而过。沈玉华看着姑娘们练习的纸张,每一笔都写得认真,虽然歪歪扭扭,却也能看出用心。
“时候不早了,你们都还有活计要做。”她将准备好的纸张分发给每个人,“这是今日要练的笔画,回去自己在院子的泥地里多写写。”
七个姑娘小心翼翼地接过纸张,珍而重之地折好收起。
待她们离开后,恩阳长公主轻叹一声:“我从未见过你这般教法。我们当年识字,都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学。”
“我们也是如此学的。”沈玉华浅笑,“只是这些孩子没有基础,我能教她们的时间又短。先让她们掌握字的笔画,日后见到任何字都能拆解,写起来也就快了。”
恩阳长公主若有所思地点头,目光落在桌上散落的习字纸上,那些歪歪扭扭的笔画里,似乎能看到一个个认真的身影。
午后阳光正好,红绡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廊下:“老夫人,滕公子来了。五姑娘带着他去了二少爷那里,至今未回。”
沈玉华手中的茶盏微顿,眉头不着痕迹地蹙了蹙。恩阳长公主见状,轻声道:“我也该回去了。”
“臣妇送长公主。”沈玉华起身相送。
“不必了。”恩阳长公主摆手,“你还有事要处理。”她看了眼沈玉华的神色,意味深长地说,“儿孙自有儿孙福,老夫人也不必事事忧心。”
沈玉华目送长公主离开,转头对红绡道:“长公主知道了?”
红绡微微点头:“滕公子本想给您请安,遇到了来寻你的长公主,说了几句话,应该是猜到了。”
沈玉华垂下眼眸:“去看看五姑娘那边什么情况。”
红绡领命而去,沈玉华站在廊下,望着庭院中的一株老梅,枝干虬曲,却依旧傲然挺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