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医院消毒水味涌入鼻腔,闻起来头晕,却又昭示着新生。
孟漓川醒来时,恍惚间有些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孟夫人在他睁开双眼的瞬间凑上前,激动地流下眼泪:“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
邱闻也哭红了眼睛,但他比孟夫人要冷静,还记得跑出去叫医生。
梁纭也在哭,她还要安慰孟夫人:“伯母,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哗啦涌入一群医生与护士,给孟漓川做了一遍细致的检查。
“病人已经苏醒,就证明度过了危险期,接下来还需要安静修养,我们会全力以赴照顾孟总的。”
孟夫人泣不成声,弯腰道谢:“谢谢,谢谢医生。”
医生离开后,孟夫人弓着身子,柔声问孟漓川:“儿子,怎么样了?身上还疼不疼?”
孟漓川想说话,但是嗓子干哑,一时间发不出声音。
他想动动手指,却发现连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都做不了。
孟夫人哭着说:“你都不知道,你被捞上来的时候,身上一块好肉都没有了,医生一连给了我十几张病危通知书,妈真的差点儿就要被你吓死了。”
孟漓川一动不动躺在病床上,从脖子开始往下,身上几乎全部缠上了绷带,尤其是一双被烧焦了的手,脸上也有不少的擦伤。
孟漓川只有眼珠能动,他转了转眼珠,孟夫人凑得更近:“你想说什么?是想喝水吗?”
孟漓川小幅度地轻轻偏了一下头,孟夫人又慌张起来:“身上哪里不舒服?”
依旧不是,可以看出孟漓川很焦急,但是孟夫人接连猜了许多,都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一旁的邱闻意识到什么,试探着说:“您是想问南奚小姐吗?”
孟漓川眨了眨眼睛。
孟夫人直起身子,抹着眼泪不说话。
邱闻艰涩道:“救援队在申江找了整整一个星期,没有南奚小姐的……尸体。”
孟漓川的瞳孔颤了颤,他明明记得南奚被人带走了。
那究竟是梦,还是现实?
梁纭说:“漓川哥,你昏迷了十天不知道,期间救援队一直没有放弃搜索,但是申城的雪没有停,这样的恶劣天气,再加上当时在场的人都说,南奚在落水前其实就已经不知生死了,所以,她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性。”
病房里一片沉默,只偶尔响起几声孟夫人的啜泣。
孟漓川动了动唇,想开口说话,梁纭及时阻止他:“医生说你吸入了太多黑烟,嗓子受损严重,最好还是不要说话,你想表达什么的话,我们问,你眨眨眼就好。”
“我……”孟漓川艰难地发出一个音节,“不信……继、继续……找!”
梁纭还想劝,邱闻已经立刻答道:“好的孟总,我马上再派人去找。”
孟漓川眨了眨眼皮,不再说话了。
梁纭没有阻拦,谁都知道,南奚不可能活着从申江出来。
到底是死者为大,孟夫人也没有说什么,对孟漓川说:“我把呦呦接到了老宅,有人照顾她,你放心吧。”
提起呦呦,孟漓川看向孟夫人,猜到儿子想说什么,孟夫人替他开口:“还没有告诉她这件事,至少,爸爸和妈妈得先有一个人回到她身边再说。”
孟漓川轻轻点了一下头,这些交流已经耗空了他不多的精力,很快就不受控制地合上了双眼。
孟夫人和梁纭从病房出来,走在医院走廊上。
“唉,”孟夫人长长叹了口气,“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那是齐聚了申城上流社会的邮轮,还从来没有人敢在那上面点火杀人,孟夫人现在想想还是心有余悸。
梁纭安慰道:“警察已经在查了,没有个结果,他们也没法交代,相信很快就会水落石出的。”
“这明摆着就是冲着南奚去的,”孟夫人摇了摇头,“我真怕和六年前一样,漓川也会因为南奚,落得和许砚一样的下场。”
梁纭纠正:“是七年前了。”
孟夫人一阵恍惚:“竟然都已经过去七年了。”
七年前,邮轮失火,许砚为了救南奚永远的留在了大火里。
七年后,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孟漓川为了南奚先是被困火场,而后又落水,抢救了十几个小时,昏迷十天才度过危险期,跟死了一遍也没什么区别。
孟夫人在手术室外不敢睁眼,一直闭着眼睛祈祷,在病危通知书上一遍遍签下自己的名字,手都是抖的,到最后连名字都快不认得了。
“还好有你啊。”孟夫人拍拍梁纭的手,“那晚要不是你坚持让人搜索,漓川也不会捡回一条命,小纭,是我们孟家亏欠你,欠了你太多。”
梁纭笑笑:“伯母,这是哪里的话,我跟漓川哥有缘无分,但是毕竟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在,我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他出事,而无动于衷呢。”
孟夫人欣慰又愧疚:“小纭,等漓川出院以后,你们俩……”
话没说完,孟夫人也不敢再轻易保证什么,毕竟孟漓川方才一醒来,心心念念的就是南奚。
梁纭:“先不想那么多,眼下最重要的,就是等漓川哥康复。”
孟夫人点头:“对,你说得对。”
孟夫人一把年纪,在医院守了这么些天,身体有些坚持不住了,梁纭便先让司机送她回家,自己留在这里。
孟夫人现在最放心的人就是梁纭,便答应了。
梁纭送走孟夫人,独自返回病房。
电梯到达孟漓川病房所在的楼层,金属门向两侧滑开,梁纭意外看见了外面的唐栩。
梁纭挑眉:“怎么又是你?”
“这么巧,梁小姐也是来探望病人?”
梁纭双手插兜往外走,不想过多搭理的样子:“跟你有什么关系。”
唐栩在她身后问:“孟总怎么样了?”
梁纭停下脚步,缓缓转身:“别告诉我,你也是来这里看他的。”
唐栩耸肩:“我又不知道孟总的病房在哪,只是我以前就在这家医院上班,过来看看朋友而已。”
不知梁纭信没信这话,她冷笑一声:“南奚生死未知,你还有心思来这里看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