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走啥啊,水都没有了。”耷拉着脑袋麻老三忍不住插了一句。

    然后被儿子皱着眉头拽了一把。

    他的话,声音不小。

    队伍里响起了抽泣的声音。

    的确,现在队伍里的水,一大部分用了,一小部分被撞翻。

    现在所剩不多。

    “叔,伯,爷爷们!咱一定不会一直缺水!”顾长青席地而坐,姿态挺拔,脸上挂起温和的笑,尽量安抚大伙,“咱这个地界是大旱,往南却是雨水多,不会一直没有水的。”

    “再走不远就有山,山里多有溪流,应是能有些水。”

    “今天。”顾长青停顿了一下,有些哽咽,他今天也被吓的不轻,“咱大伙有些受了伤,但都很勇猛!灾民来了,都不是孬种,没有一个退缩的,不但护住了粮食,还护住了爹娘,跟身边的人!”

    “希望以后,我们还能这样齐心协力!”

    顾婉鱼脸上挂着泪珠,率先拍起了巴掌。还拉着赵元昊一起。

    接着,队伍里也都一起,把巴掌拍的啪啪响。

    对啊,遇到灾民,但他们也没受很重的伤,粮食也没被抢走,这就很好了!

    “接下来,肯定也会遇到各种难关,首先,道远!没有骡子没有牛,只能靠我们自己走!

    但是!看看那些灾民,想想咱老家的庄稼地,都是人待不下去的地方!只要逃出去,咱们就有活路!

    你们,有没有信心!”

    顾婉鱼带头呐喊,还拽她娘,跟赵元昊袖子:“有!”

    田氏也拍自己大儿子胳膊,拽老头子,赶紧跟着长青喊。

    “有!跟他娘的拼了!”

    “对!”

    “咱今天能干翻他们三十多个人呢,还有什么怕的!”

    顾长青:“好——

    距离到达伏牛山地界,咱还得走四天!

    四天里,咱大伙要互相协助,水,也紧着孩子喝。家里没水的,就找周围的换一些。你家匀一点,我家匀一点,也就差不多了。

    咱下一步就是找水源!”

    听说下一步就是找水,队伍热情高涨,吃罢饭,歇了半个时辰,重新启程。

    夜幕低垂,星辰隐匿,天地间被一片深沉的黑暗所笼罩。

    队伍点起了火把赶路。

    赵家的一辆手推车上,崔氏用头巾裹住头,身上盖着薄被,躺在推车上休息,旁边睡着刚出生的奶娃娃。

    顾婉鱼跟赵元昊坐在大伯顾长柏推的那辆车上,头靠着头睡着了。

    顾长青跟大头,还有刘月芳推着自家手推车,车上坐着顾老头。

    顾老头今下午一直没歇,尽量让孩子们坐车。这会实在走不动,顾长青就让他坐车上,赶紧歇歇。

    到了午夜三点,彻底离开汝州城,众人才真正的放下心来,找片空地歇下。

    推车一停,顾长青直接坐在地上,锤自己的两条胳膊,锤腿。刘月芳也摊他旁边,爬不起来。

    顾婉鱼已经在推车上累的睡着了,赵元昊在车停的时候睁开了眼睛。

    他揉揉酸涩的眼睛,把顾婉鱼喊醒后,自觉下去帮忙。

    出汝州城的路上,就着火把跟星光,能看见三三两两的灾民,有的横躺在路边,不知死活,有的犹如游魂,机械,麻木的走着。

    到了现在的地界,依然有几个灾民在不远处,或坐或躺。

    就算有人也得停,实在走不动了,必须得歇歇。

    那几个灾民,敢抢也打不过他们。

    不过,队伍还是选出十个小青年,夜间巡逻。

    里面有顾长柏家的大头,顾月家的小武,包括村长家的大孙子,大锤。

    每家还出了半碗水,当成奖励,给孩子喝了醒醒神,夜里好执勤。

    顾婉鱼家里还剩有烙饼,顾长青也拿出来三个,让他们烤着吃。

    赵元昊找到一片好地方,平坦又干净,赶紧把防水布铺上去,又拿一床破褥子铺上。

    刚铺好,顾婉鱼拉着她娘躺下了:“昊昊,快,你也躺下。”

    赵元昊也没客气,倒头就睡。

    顾婉鱼刚闭眼没多久,被她爹喊醒:“小鱼,小鱼?”

    顾婉鱼气的直蹬腿,她都要累死了,谁还不让她睡觉啊:“干嘛,干嘛呀!”

    顾长青也瞌睡的头发懵,可不管不中啊,就下午被抢走又抢回来的小孩,发烧了。

    估摸着是被吓狠了,路上,孩子一直在推车上睡觉呢,刚刚到地方了,孩子娘摸着孩子身上烫,才知道孩子在发热。

    也不知道烧了多久,都有些迷糊了。

    顾长青怕把人吵醒,把顾婉鱼抱到没人的地方,压低声音喊:“小鱼啊,爹也不想喊你起来。

    但是,就今天那小孩,发烧了!

    那孩子的爹娘,也不知道在路上摸摸孩子,都烧迷糊了才发现。

    哎,不说了,快,买那个小孩喝的退烧药!”

    顾婉鱼困的想哭,不过小孩也可怜,她揉揉肿成核桃的眼睛,从商城买了一小瓶布洛芬混悬液:“给,喝五毫升就行。”

    “好,好。我记住了,你睡吧。”

    被灾民抢走的小孩,顾大虎的小儿子牛牛,才五岁,此时被他娘抱着。

    古代看病很是贵,特别是在乡下人家,一场风寒可能就能要人命。

    牛牛在这荒郊野岭发烧,要是一直不退,人烧不死,也得烧傻。

    此时,孩子在他娘怀里,身上很烫很烫,嘴里还在模糊不清的喊,“爹!娘!牛牛害怕!救命!”

    “娘,救我!娘——”

    牛牛的娘,抱着孩子哭的撕心裂肺,恨不得替儿病了才好。顾大虎红着一双眼睛跟孩子奶奶,弄热水,给娃擦擦脸,降温。

    旁边的人看着都不落忍,可也都没有办法。

    顾长青蹲角落里,倒好了药,赶紧送过来:“快,这是我从家里带的药,给娃喝了就能退烧。”

    牛牛娘一听能退烧,也不问是什么药,赶紧喂儿子:“牛牛乖,张嘴,张嘴喝药咱就好了。”

    药是甜的,牛牛闭着眼睛无意识舔了一口,随后就张开嘴巴把药喝了下去。

    牛牛娘看娃把药喝了,立马跪下来感谢顾长青:“谢谢他三叔,你大恩大德救我儿的命,谢谢他三叔!谢谢……”

    顾长青也不能用手去扶人家小媳妇,只能闪开到一边喊顾大虎:“大虎,快点,把你媳妇拉起来!”

    顾大虎憋不住哭了出来:“三哥!呜~谢谢你——”

    顾大虎说着也要跪下,包括牛牛奶奶,也跟着跪。

    “哎呀!说什么谢不谢的!”顾长青

    喊他娘,一人架起来一个,顾月也过来把牛牛娘扶起来。

    “你们俩,今晚务必看好孩子!要是再发热,就来喊我。”

    顾长青救孩子也不是为了让他们磕头道谢干嘛的,主要不忍心看着孩子就那样烧着。牛牛今天可是受了大罪,被灾民给抢走,那些人跟饿鬼一样,可不把娃给吓着。

    他来到这里,领着他们逃荒,心里就有一个责任在。

    能帮就帮一把。

    顾长青交代完就找媳妇睡觉去,他也要累死,困死了。

    他一走,田氏跟其他几个老太太一合计,搞起了封建迷信。

    一个拽着娃睡觉铺盖的一角喊“牛牛,吓掉魂回来没?”

    一个对着来时的路喊:“回来啦。”

    一连喊了几遍,走的时候还交代,明天晚上等娃睡了继续喊。

    过了半个钟,牛牛退了烧,出了一身的汗。牛牛他娘立马给换身干爽衣裳,才安下心,搂着娃闭上眼歇歇。夜里还时不时惊醒,摸摸孩子头上,身上热不热。

    这天夜里,不止牛牛的娘,队伍里的还有很多人睡的不安稳,其中几个汉子睡着睡着大叫一声起来,再拍拍胸口睡下。

    就是顾长青一家三口,也都惊醒过几回。

    到了后半夜,才算睡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