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寨不适合养伤,外面也还有一大堆人和事等着容姜,故而第二日,他们便收拾好东西离开此处。
魏玄瞥了一眼被关在笼子内的晏长曦,便问:“他要怎么处理?”
“等谢叔叔醒了再说吧。”
他们直奔营州而去,耽搁的这些时日,不止丛骁,北关那边的兵马也赶来支援,将整个营州围得水泄不通。
容姜一回来,丛骁他们便迫不及待地赶来迎接。
“听闻陛下与晏长曦一道失踪,末将等原本打算前去营救,是岁炎王让我们先过来营州。”
容姜颔首,“魏玄说得没错,若我活着,有他们护我就够了。若我死了,你们来也没用,还不如尽快围城,夺回营州。”
魏玄的脸立马一黑,悄悄捏了捏她的掌心,警告道:“不许说这种丧气话。”
容姜无奈地连连点头,眼里都有她未察觉到的纵容。
丛骁垂下眼眸,遮掩自己的情绪,语气平静:“营州已经封锁,但他们也撑不了多久。如今晏长曦还在我们手里,陛下是打算智取还是强攻?”
“你派人送封信过去,若是他们肯投降最好,若是不肯,直接强攻。”
丛骁点头,偏头却看见了走过来的容幸,不由得吃了一惊。
“容幸?”丛骁不敢相信,“你几时回来的?”
容幸有些不好意思,“刚回来不久,不过我是来……”
“想辞行?”
容姜看穿了他的心思,低低哼了一声,“没门!”
容幸忍不住瞪她,“凭什么?你都已经没事了,我还留在这儿做什么?”
“所以你是承认,你这次回来是来救我的?”
他面露羞赧,硬着脖子小声反驳:“才没有。”
丛骁拍了拍他的肩膀,轻笑道:“别跟你小姨置气了,这些年她一直在找你,还有我们大家也都很想你。这几次桑柘来信都在询问你的下落,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好在现在你回来了,赶紧给他写一封回过去,不然他只怕要杀到大晟来了。”
提起故友,容幸也忍俊不禁,漆黑的眼眸中都有了光彩。
“桑柘他还好吗?”
容姜阴阳怪气:“桑柘跟你什么关系,我跟你什么关系?也不见你问我一句好不好。”
容幸又被她堵得说不出话。
好像从他喊那一声“小姨”之后,容姜待他便不如从前那般疏离严肃,反倒让容幸有些不习惯了。
营地西边,里三层外三层的士兵看守着营帐,里头放置着一个上了锁的囚笼,晏长曦手脚都被上了沉重的铁链,这般情况下,逃出去的可能几乎为零。
士兵来给他送饭,那一碗清粥几道小菜惹来了他的嫌弃。
“怎么又是这些?容姜这是想虐待俘虏吗?”
士兵也不客气:“有的吃就不错了,长曦太子以为这是在你宫殿里头呢?”
晏长曦轻哼:“至少来壶酒吧,从前我可是请你家陛下喝了不少好久,她请我一回怎么了?”
“就这些!爱吃不吃!反正你也没几日活头了。”
士兵冲着语气放话,转身要走,却看见了不知在营帐门口站了多久的宗弋。
“小宗将军。”
他们即刻消声,恭敬地向他行礼,得了宗弋的授意,才赶紧撤了出去。
晏长曦坐在地上,靠着牢笼,看着默不作声地朝自己走来的宗弋,好一阵恍惚后才笑了。
“宗弋,你来看我啦。”
宗弋在他面前站定,看着他的目光波澜不惊。
昔日二人是同窗,是挚友。一起喝过酒,一起打过架,一起游花街,赏花灯……
而现在,他们隔着铁笼,一个是阶下囚,一个是敌国军。
“我如今要叫你谢景郁,还是晏长曦?”
晏长曦笑容一凝,无所谓道:“随便吧。”
“那还是晏长曦吧。”宗弋平静道,“毕竟我的朋友谢景郁,已经死了。”
“哗啦。”
晏长曦面色如常,那晃动的铁链却出卖了他的情绪。
“你是来杀我的吗?”他问,“因为我险些害死了宗氏满门?”
“得知真相后,我是想杀了你的。可是现在,我觉得你对不起的不是宗氏,而是谢氏。”
“……”
晏长曦想笑,嘴角却重如千斤,最后也只是苦笑一声。
“你是一点儿也没变,还是这么会往人心口扎刀子。”
“我去看过谢叔叔了,他的情况很不好,请了好几个大夫,都说他活不了多久了。”
晏长曦的脸色始有慌张,“我爹现在怎么样了?”
宗弋讥笑:“原来你也会关心他?”
“宗弋,别废话!”晏长曦急切追问,“他到底怎么样了?容姜有没有办法治他?她身边不是屏州温氏的人吗?”
“陛下已经传信给谢夫子,让他尽快赶来营州,你觉得呢?”
晏长曦一怔。
这是要让谢玉琅来见谢初安最后一面的意思吗?
宗弋蹲下身来,“你可知道,谢叔叔这几日昏昏沉沉的,还一直在念叨什么吗?”
“什么?”
“他想让陛下放你一马,所有的罪过他愿意一并承担。”
晏长曦微微颤着唇,喃喃道:“他怎么这么傻?这些事,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出于仁义,他救了你。出于忠义,他离家出走,自生自灭。他一直在恕罪,所以温神医说,谢叔叔身上的病,并非治不了,而是他自己不肯治。拖着拖着,便成了顽疾,如今已经无力回天。”
宗弋说:“晏长曦,你若还有点良心,便收手吧。谢氏因为你,已经遭了太多无妄之灾,更别说大晟那些无辜的士兵和百姓。你扪心自问,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