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姜回朝之后,便下令修缮雁留皇陵,也是因此,今年的祭祀礼推迟到了十一月。
没有让太多的人跟从,容姜只带着几个亲信和士兵前往雁留山。
她想,怀安军的将士们,定然不喜被太多人打扰。
在京城待了几个月,苏小织早就玩腻了,一听能出去玩,高兴得好几天没睡着觉。
只是她也有一事不明。
“阿笙姐姐,姜姐姐说了,我们这次只是去住个十天半个月的,你怎么带了这么多行李?”
阿笙正在低头缝衣,听此一问,淡淡的笑容中多了几分落寞。
“质子之期已满,此次离开京城,我便要回西梁了。”
“啊?你这就走了?”苏小织抓着她的手,可怜兮兮道,“那我以后就吃不到你做的饭菜了?”
阿笙笑了笑,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
“你怎么就知道吃?简直跟桑柘一个样。”
“桑柘是谁啊?”
“一个小弟弟,不过以后,可能也见不到面了。”
苏小织黏在她身上,“你要是回西梁了,可能跟我们也见不到面了,你就舍得抛下我们吗?”
阿笙的声音温柔而坚定:“西梁是我家啊,我不回西梁,还能去哪儿?”
“这儿也是你的家啊!”
阿笙摇着头,“不是了。”
自从得知扶姜死后,她对大晟最后那一丝留恋也没了。
“算了,阿笙姐姐想走就走吧,至少你还有家可回,不像我四海为家。”苏小织叹了口气,惆怅道,“我听人说,只要成亲了,就有自己的家了,可是我到现在都还没找到一个看得上眼的夫婿。”
阿笙失笑,“晓公子不行吗?”
苏小织的脸立马皱成了一团,“他啊?他虽然长得好看,但是一肚子心眼,我怕我玩不过他。”
“那……崔故呢?”
“崔故也好看,不过整天摆着个死人脸,一看就不好相处。而且我听说,他已经有心上人了,虽然心上人已经去世了。”
阿笙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你长得这么可爱,一定能找到一位好夫婿的。”
苏小织咧嘴一笑,一把抱住她:“阿笙姐姐也一样!”
“啊不对!”
她突然直起腰,一惊一乍的,把阿笙吓了一跳。
“怎么了?”
苏小织瞪大眼睛:“阿笙姐姐,你要是走了,十二怎么办?”
阿笙顿时红了脸,“什么怎么办?我跟他又没关系。”
“谁说的?我前几天还听他们说,十二正在准备向你求亲呢。”
阿笙背过身去,“我跟十二是不可能的,你不要瞎说。”
“好吧好吧。”听出来她的情绪不太对,苏小织也只好闭嘴。
又想到了什么,苏小织又轻轻“啊”了一声。
阿笙无奈:“又怎么了?”
苏小织看她:“我们现在是往北边走,可西梁在西南边啊。阿笙姐姐,你走错了吧?”
阿笙沉默了许久,才道:“没错,我也要去雁留山一趟。”
这是她向容姜提出的最后的要求。
她想去雁留山,看一看扶姜最后死的地方。
十一月的风冷得刺骨,尤其越往北走,那股寒意便越发深重。好在近来天气不错,路上虽有些积雪,但也不妨碍行走。他们又是轻装上路,很快便抵达了畅园。
畅园清冷,抵达之时,容姜还受了寒,说话都带着嗡声。
晓寒生来见她时,她刚喝了一碗黑乎乎的药汁,那味道他闻着都忍不住作呕,容姜却能面不改色。
“找我何事?”
听这声音沙哑的,晓寒生赶紧把门窗带上。
“陈家主送了信来,一来感谢殿下履行承诺,重改举制,给了陈氏入仕的机会。二来,陈家主说他门下的人在青州一带见过谢景郁……见过那位长曦太子,只是没能把他抓到。”
容姜并不意外:“逃离京城之后,晏长曦只能去找他的旧部。营州现在是暂时守住了,但是卢琼至今没有露面,只怕他们会找机会卷土重来。”
晓寒生点头:“好在先前有殿下那本册子,那些乱党都被抓得七七八八了,就算长曦太子还能召集旧部,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话虽如此,还是不能掉以轻心。你马上回信给陈错,让他加派人手,在青州附近搜查。若能活捉自然是最好,若不能,死人也行。”
晓寒生没忍住问:“殿下想活捉长曦太子,是想给谢夫子一个交代吗?”
“你话太多了。”
晓寒生笑着:“要我说,殿下也不必跟谢夫子置气。这次祭祀,你不让谢夫子来,明明是顾及他的身体,偏偏态度那么冷漠,那日谢夫子离开公主府的时候,我瞧着他都快哭出来了。”
“谢玉琅没有那么脆弱。”
“谢夫子对殿下一片真心,连我这个外人都看得清清楚楚。若非魏玄是我兄弟,我都忍不住想替谢夫子说说话了。”
容姜斜睨着他,眸中逐渐眯起了危险的光。
“你是在提醒我,找你清算向魏玄通风报信的账吗?”
“……”
坏了!
晓寒生笑不出来了,拔腿就要跑。
“那什么,我还要教苏小织识字呢,就先告退了!”
“慢着!”
容姜叫住了他,晓寒生以为她真要找自己算账,脸上的愁苦之色还没浮现呢,便听她问:
“有容幸的消息吗?”
他一怔,缓缓摇头:“容幸所有去过的地方,我都派人找过了,都没有他的踪迹。”
容姜不死心:“南州也没有吗?”
“丛将军前几日刚来了信,他也没有找到容幸。”
容姜沉默了许久,才摆摆手让他走了。
窗外夜色漆黑,寒风肆虐,枯枝尽折。
容姜忍不住想,这样天寒地冻,容幸一个小孩,可有饭菜果腹?可有屋舍栖身?可还……记恨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