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八,宜嫁娶。
夜幕吞没了西天最后一抹晚霞,暗沉的天际不见星月,云州城内灯火万家,迎亲倚仗敲锣打鼓地穿过街头,浩浩荡荡地往太守府而去。
新郎官骑着高头大马,模样生得倒也俊逸,一身红色的喜袍格外醒目,满面春风向着周围祝贺之人拱手回礼。
一群小孩跟在队伍旁边,叽叽喳喳地讨喜糖吃,林小姐的丫鬟也不吝啬,直接抓了一大把撒出去,引得一群小孩儿你争我抢。
好巧不巧,其中一颗就落在魏玄手上。
魏玄看着手里的糖,又看着眼前那个眼巴巴地盯着他的小胖墩。
短暂的沉默后,他直接剥了糖纸,把糖丢进嘴里,在脸颊上顶出了一个小包,眉毛也得意地扬起。
小胖墩愣住了,嘴巴一瘪,哭声震如洪钟。
“魏小狗,你怎么连小孩儿也欺负?”
一声无奈的轻叹从身后传来,扶姜越过魏玄,把那小孩儿拉了起来,往他手里塞了两颗喜糖,才算是止住了他的哭声。
魏玄的脸色一黑,不满地控诉:“你给他不给我?”
扶姜斜睨着他,“你到底是来抓贼的还是来吃糖的?”
魏玄生着闷气往前走。
小混蛋什么都不懂!
这是糖的事吗?
“喂。”扶姜懒懒地唤他一声。
魏玄凶巴巴地扭过头:“干嘛?”
“你走错方向了。”
“……”
他绷着脸快步走了回来,看也不看扶姜一眼,衣角却忽然被人拽住。
“你是河豚吗,这么容易生气?”
她笑,弯起的眉眼倒映着漫天烟火,清清冷冷的气息,总算染了几分人气。
魏玄圆瞪的眼眸中泛着浅浅的水光,气急败坏道:“扶姜,你又戏弄我!”
扶姜压下唇角的笑意,正色道:“行了,别贫了,正事要紧。”
二人抵达太守府时,喜宴已经开始了。他们不在邀请名单之上,自然不可能光明正大地从前门进府。好在府中虽然有不少侍卫坐镇,但是混乱的场面还是给了他们可乘之机,不费吹灰之力地便混了进来。
避开了热闹的前厅,他们溜进了太守府的后院,眼前这座气派的园子,着实令人大为吃惊。
魏玄忍不住出言讥讽:“没想到这太守府竟然堪比览风园,就是不知道小皇帝若是看见了会有什么感想。”
一州太守,虽然也不可能真的做到两袖清风,但是像云州太守郑吉这般堂而皇之地享受,还真是头回看见。
扶姜眸色泛冷:“能造成这样的园子,不知要搜刮多少民脂民膏。”
魏玄认真地提议:“要不我们把这里炸了吧。”
“……”
扶姜:“你玩火玩上瘾了?”
魏玄摸出了两个小火球,无辜道:“十四娘临行前给我的,若是用不上岂不可惜了?”
扶姜无奈地扶额。
“我们俩待在一起目标太大,你先去府内探探路,若碰到可疑之人,先别轻举妄动。我去看看新娘,若那冯义真的敢来,也正好瓮中捉鳖。”
二人遂分头行动,扶姜弄晕了一个送酒的小丫鬟,换上了对方的衣服,端着喜酒,十分顺利地进了新房。
如昨日那林家小少爷所说,从林府到太守府这一路有重兵护送,这太守府内更是有重重侍卫把守。尤其是新房之外,里三层外三层的守卫,屋内还有好几个丫鬟守着,看着都是从林府陪嫁过来的。
扶姜将喜酒放在桌上,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那安静地坐在床榻上的新娘。
喜婆站在床前,一边往喜被上撒着红枣花生,一边念着儿孙满堂的祝语。小丫鬟们都笑得羞红了脸,那新娘似是羞涩难当,也微微低下了头。
“新郎官来啦!”
外头有人高呼一声,满身酒气的新郎官踏入屋内,喜婆和丫鬟们说了点吉利话,才讨了赏钱乐呵呵地离开了。
扶姜也跟着退了出去,新郎官都在这儿了,想来那林小姐也出不了什么事。
只待她踏出了房门,脑海中骤然闪过一些零碎的画面,脸色也骤然一变。
“不好!”
她突然掉头朝着新房猛冲进去,吓得旁边的喜婆一个仰倒,摔在台阶上扶腰哀嚎。
“你是什么人?”
“这是小姐的喜房,你不能进去!”
守在门口的丫鬟下意识地就想拦住她,扶姜直接掐住了对方的手腕,低道一声得罪,稍一用力,便将她们撞开。
扶姜踹门而入,一眼便看见了那扛着新娘准备逃走的“新郎官”。
“站住!”
扶姜厉喝一声,毫不犹豫地甩出了牵丝,勾起了一旁的花瓶朝着那人砸过去。
对方却鸡贼得很,蓦然转过身,想用背上的新娘子帮他挡住这一招。
扶姜瞳孔一缩,急忙收了力,那贼子正好钻了空子,扛着新娘跳窗而逃。
后边追赶而来的丫鬟失声尖叫,慌张大喊道:“小姐被人劫走了!快来人啊!”
等太守府内的侍卫赶来,那伪装成新郎官的贼子早就带着新娘不见了踪影。
扶姜追着那贼人出了太守府,在云州城内巷道内东拐西绕,对方似乎对周围的环境十分熟悉,脚步没有丝毫停顿。虽然身上还带着个人,但并不影响他的速度,可见轻功不赖。
扶姜紧追不舍,几次试图袭击对方,又因为他背上的新娘而有所顾忌。
然而在拐了第七道弯之后,眼前赫然是一堵高墙,却不见了那贼子的身影。
扶姜前前后后找了一小圈,最后又回到了高墙之下,恼恨地捏紧了拳头。
就差一点,她就能擒住冯义!
“扶姜!”
魏玄疾步赶来,寒冽的风吹乱了他额角的碎发,满眼的担忧在看见她安然无恙后乍然散去。
他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才问道:“是冯义吗?”
“应该是。”扶姜眼眸冷暗,低沉的声线不难听出一丝咬牙切齿的恼恨,“可惜让他逃了,还带走了新娘。”
“我方才在后花园里找到了被打晕的新郎官,料想是冯义出现了,便立刻去新房找你,没想到还是慢了一步。”
扶姜打量着四周,“他应该就在附近,只是不知道躲在了何处。”
魏玄的视线转了一圈,忽然定格在一扇破窗下的一枚耳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