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
阮江月匆忙说着，手底下飞快。
但因为她的七手八脚，着急忙慌，衣服没有被很快收起来，反倒拉倒了撑着晾衣服的架子，啪嗒一声响。
阮江月眼疾手快地抓住杆子上的衣服。
有一条轻软的绸裤和一件兜衣还是飘了出去，落到了廖夫人脚边。
廖夫人弯身把那两件衣服捡起，眼神微亮：“狐狸和雪莲，原来您喜欢这样的图案，倒是很别致。”
阮江月一把将廖夫人手上那两件扯了过去藏在身后。
她的神色窘迫之中带着几分抗拒和阴沉，“出去！”
廖夫人被她看的心尖儿一缩，身子也僵硬，忙后退了几步欠身：“妾身不该不请自入，还望少将军息怒。
妾身这就离开。”
“……”阮江月看她这般，倒冷静了几分，在她转身走了两步后出声：“你找我有事吗？”
那声音虽还有些紧绷，却比方才的冷沉不知柔和多少。
廖夫人迟疑地转过身来，瞧阮江月神色不似生气，小心地说：“我也没什么事，就是来看看少将军，顺便给少将军送些蜜果儿，城里买的。”
阮江月抿抿唇“哦”了一声，“你在外面先坐，我收拾好了再说。”
“好。”
廖夫人应下后到隔断外面的桌边准备就坐，又忍不住顺着隔断缝隙朝里瞧，就看到阮江月把所有衣服往床帐内塞。
她有些看不下去，小声说道：“那些衣服都是湿的，不立即弄干了容易生霉，日后也不好穿。”
阮江月的手一顿。
廖夫人大着胆子朝前走了两步，“少将军要觉得不方便放在外面晒，那架在屋中炭盆上烤干也是可以的。”
总好过她现在那么弄。
阮江月眉心微拧，面露犹豫。
廖夫人声音又低了两分，“我们都是女子，也没什么可避讳的，或是少将军觉得不便，那我出去也可以。”
“……”
阮江月沉默片刻，将炭盆上的架子重新架起来，床帐内的湿衣服重新拿出来，准备烘干。
廖夫人迟疑着上前两步、又两步。
看阮江月没有抗拒的意思，才伸手帮她一起弄那些衣裳。
等把衣裳都架起来，廖夫人轻轻呼出一口气，拍着心口说：“刚才真是吓坏我了，少将军果然是少将军。”
冷冷一眼，夫人算是明白了什么叫做眼神如刀。
阮江月有些讪讪。
其实她和廖夫人这段时间已经熟稔，她忽然进来也没有什么，只是自己女扮男装的时间太久了。
裹胸布、贴身衣物等事属于完全私人空间内的事情。
忽然有人闯入，她才下意识地竖起防备。
稍微冷静了一下又意识到也没什么。
廖夫人低声笑：“不过少将军衣裳的绣样的确别致。”
阮江月回了神，却也不说那绣样，只问：“蜜果儿？”
“在这儿。”
廖夫人把一个木盒子打开盖子，推着送到了阮江月的面前，“青阳城内比较时兴的糕点，又贵又难买。
少将军尝尝看，好不好吃。”
阮江月捏了一块喂进嘴里。
糕点白里透粉，比鸡蛋小一些，盒中一共六个，有花瓣形状、月牙形状、兔子形状……很是漂亮还可爱。
入口便有一股很淡的香气冲击喉头。
软糯的很，有一点点粘牙但不至于让人厌恶，甜而不腻，一切都是刚刚好。
阮江月吃了一块月牙形状的，后又忍不住拿了兔子形状，“这是什么东西做的，尝不太出来。”
“其实就是糯米做的，只是厨师手法好，这是青阳城内最有名的一类年糕。”廖夫人把盒子往阮江月面前送了送，“少将军多尝几个。”
“好，谢谢。”
阮江月吃了兔子，又拿了云朵，刚想咬一口，却又默默放了回去。
她看向廖夫人，“我留着晚上吃。”
廖夫人笑眯眯地说了声好。
又把阮江月的护手拿了出来。
她今日其实就是来给阮江月送护手的，糕点是顺便带来。
当初说修补好了几日便送来。
但廖夫人修补好后，阮江月太忙，也不便前来打扰，这就拖延到了今日。
阮江月把护手接过来细看了看，不由赞道：“夫人的女红手艺当真精细，原本磨的有些旧的护手被你一修，成了崭新的。
一点也看不出用过的痕迹。”
廖夫人笑眯眯地：“少将军喜欢就好……若是你的衣裳有破损的，不便给别人修补，也可以给我，我来帮你修补。”
阮江月的确有两件衣服需要修补，都是外袍和披风类。
以前青梨在身边，修补衣服的事情都是青梨做。
如今青梨不在，破损了那就放起来穿别的。
阮江月自是不好意思让廖夫人帮忙，便一笑而过了。
与廖夫人闲聊了几句之后，廖夫人告辞离开。
走之前，她回头看了阮江月架在炭盆上的衣裳一眼，“少将军老是这样烘衣服可不行。
如果少将军不嫌弃，以后这些衣服可送到我院中去，我让婢女洗了好好的晒干，您穿着也舒适。”
阮江月哪能让不熟悉的婢女触碰自己的贴身衣物？
依然是浅笑一声“多谢”，事情揭过。
廖夫人离开后，阮江月把那蜜果儿的盒子放好，给架在炭盆上的衣服翻了个面儿，又转到了床边坐下。
她慢慢挂起床帐，拿起一件月白色的小衣，指尖抚过上面的绣纹。
火红的狐狸蜷在纯白雪莲边上睡觉。
雪莲倾斜，半边花身挡在狐狸的头顶，狐狸口中还叼着一片雪莲花瓣。
刺绣不能说巧夺天工，但也针脚细密，栩栩如生。
那是当初她和阮星澜定了情分，阮星澜离开定州前往北境，她一人相思难解时候做的，小衣和绸裤上的花纹一样。
火红的狐狸是她自己。
纯白雪莲自然代指阮星澜。
当时只是脑中灵光一闪的影像，如今看来却也是恰当的。
她手指轻抚一二，将衣裳仔细折起，收了起来。
……
夜幕降临，阮星澜回到营房时，阮江月已经吩咐李云泽送来饭菜。
蜜果儿的盒子也摆在桌上。
阮星澜笑道：“好丰盛，这么一看更饿了。”
“你还知道饿？”
阮江月一边摆碗筷，一边睇了他一眼，“真没想到，有一日在这营中，你竟然会比我还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