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理解羽淮安此时此刻的行为?
什么?
“沈珠圆是傻妞。”
二十八岁被说傻妞并不是什么好事情,何况,还是来自于昔日单恋了四年的男孩口中。
且,最没资格说她傻的非羽淮安莫属了。
她犯下地那些傻百分之八十都贡献给了羽淮安。
但这会儿,沈珠圆一门心思只想打发走羽淮安,然后洗澡上床睡觉。
接下来几天她要忙的事情可多了。
眼下,利用房东赶走羽淮安的法子显然已经不可行了,目前沈珠圆没搬家的打算。
呼出了口气,沈珠圆从包里拿出戒指戴在自己无名指上,让羽淮安看清楚,告知他,现在她的身份是姚子健的未婚妻。
“羽淮安,圣玛丽医院的故事你也听到了,很不可思议对吧?我在寻找着的人同样地也在期待我,甚至于,还向我求婚,还等什么呢还需要我去求证什么?我就是在这样情况下戴上他为我准备的戒指,虽然我缺乏情感认知,但这不妨碍我想成为姚子健伴侣的决心。”
“如果,我说得还不够明白,那么我就再告诉你,姚子健是理想中我将来孩子的父亲形象,还是唯一的,除了姚子健,不会再有别人。”
沈珠圆以为自己这番话会激起callia四公子低血糖症病发。
但没有。
羽淮安的视线落在她无名指上,淡淡笑开,笑着说:“沈珠圆,是你先开始的,是你先打破了那条界限。”
“沈珠圆,为什么不好好呆着呢?好好呆在那,你如果好好呆在那,我也会好好地信守承诺。”羽淮安的声线状若叹息。
“然而你却告诉我,你现在的身份是姚子健的未婚妻,你期待过他,你还说,他是你将来孩子的爸爸最佳人选。”
说完,羽淮安开始笑。
笑得宛如她刚才那番话能有多蠢就有多蠢。
该死的!
这世界最最没有资格嘲笑沈珠圆地就是羽淮安了,她得让他明白到,她现在可不是以前眼里心里就只有他的那个傻妞。
眼睛恶狠狠盯着羽淮安,手在床头柜摸索着,触到一个物件,抄起,迅速朝着羽淮安的头部——
最后一秒,触及拿在自己手中的是啤酒瓶后,硬生生止住。
然而。
啤酒瓶还是朝羽淮安头上结结实实砸下去了。
沈珠圆眼睁睁看着手里的啤酒瓶朝羽淮安的头砸去,和羽淮安的头盖骨来了个亲密接触,掉落在地上。
“彭”一声。
玻璃碎片在地面上四分五裂,说不清是砸到他头部产生的碎裂,还是落在地板上才碎裂。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她的手压根没动啊。
慌慌张张缩回手,看着羽淮安,说:“我,我……我没有,不是,不是我。”
可这里没别人啊?
不是她的话,难不成是羽淮安自己打自己。
没有,羽淮安也没有自己打自己,羽淮安是……羽淮安是握住她的手腕,然后……然后她手里的玻璃瓶就砸向了羽淮安。
所以——
意识到什么,沈珠圆冲羽淮安大吼了句“你是疯了吗?”
是啊,羽淮安这是疯了吗?
怎么会有人用玻璃瓶砸自个儿的头,虽然是借助了她的手。
怎么想,这都是疯子们的世界才会发生的。
沈珠圆呆呆地看着羽淮安。
羽淮安也在看着她。
当目触到有细小的红色液体沿着羽淮安的鬓角时,她对他说“你好像被玻璃瓶砸伤了。”
羽淮安没动。
“你,你,你头上好像在流血。”指着羽淮安的鬓角处,呆呆说。
羽淮安还是一动也不动站着。
该不会是被玻璃瓶砸傻了吧?
“羽淮安,你,你在流血。”沈珠圆稍稍提高点儿声音,“你要不要处理一下伤口。”
还是没什么反应。
甚至于,看她时的眼有着纵容。
类似于大人对孩子的纵容,像那会儿,她把跟着爸爸十几年的厨具弄丢了,她吓得躲到宋金家的地下室,谁去安慰她都没用,最后还是爸爸给她带来了海鲜烧烤问圆圆饿不饿。
“圆圆,都是爸爸的错,爸爸应该把厨具放好,因为爸爸犯下的错,圆圆都饿了好几个小时了。”
真该死!
“羽淮安,你在流血!”沈珠圆冲羽淮安吼。
与此同时,脚步朝着羽淮安移动。
但。
在羽淮安急急那声“小心地上玻璃”中两人双双跌到床垫上去,她在下他在上,他的眼睛落在她脸上,她亦然。
短暂的呆滞过后。
她小心提醒他要处理伤口。
他回答好。
她告诉他,他的伤口不关她的事情。
他说他知道。
这可是callia四公子,哪怕伤及对方一根毛发她都是赔不起的。
为进一步确认自己和羽淮安受伤的事情无关,沈珠圆开始尝试去口头复盘,因为他嘲笑了她,她生他气。
她生气是在合理的范围内,因为生气就想干点什么。
“我只是拿了啤酒瓶。”
“是的,你只是拿了啤酒瓶。”
“我并没有把啤酒瓶往你头上砸。”
“是的,你没拿啤酒瓶往我头上砸。”
“是你借助我的手,拿啤酒瓶往你自己头上砸,在这件事情上,沈珠圆是名受害者。”
“是的,是羽淮安借助沈珠圆的手往自己拿着啤酒瓶砸自己,在这件事情上,沈珠圆是名受害者。”
这么好说话?
一双眼在羽淮安脸上巡视着。
一秒,两秒。
终究,还是忍不住问出:“为什么?为什么要那样做?”
羽淮安一双眼顺着她的眉、她的眼、她的鼻,终,落在她的唇瓣上,低低说:“之前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那么做,现在,我知道了。”
“知道了什么?”
“为了让自己能舒服点。”
这是什么话?这话往反方向理解就是——
“之前你不舒服了。”
“嗯。”
“不舒服到需要拿啤酒瓶砸自己?”
“沈珠圆,啤酒瓶是你拿的,是你拿了打算砸我的头。”
这话差点让沈珠圆跳了起来。
“刚刚你还说是你自己砸自己的。”
“是是,是我自己砸自己的,不关沈珠圆的事情。”
嗯,这还差不多。
还有一点需要确认的。
“羽淮安,你能否认得了是你蛮不讲理在先,才让我产生想拿啤酒瓶砸你的念头吗?”
做出思考状,羽淮安说他还真否认不了。
“所以,一切都是你的错。”
“是,一切都是我的错。”
这回,沈珠圆总算彻底放下心来。
想了想,沈珠圆认为自己有必要送上点人道主义关怀。
问羽淮安疼吗?
“有点。”
那……
她再次提醒他快去处理伤口,还说她这里没任何处理伤口的药物,所以。
“羽淮安,你得走了。”
“好。”
嘴里说好的人却是一动也不动,不仅一动也不动着,还……
沈珠圆别开脸去,问羽淮安他刚才是想吻她吗?
“嗯。”羽淮安答,视线继续胶在她的唇上。
沈珠圆笑了起来,笑着问这是在玩一场女人背着未婚夫和贵公子在出租屋玩眉来眼去的游戏吗?
还是——
角色互换游戏?
这个角色互换游戏里,羽淮安还是羽淮安,只不过沈珠圆变成涟漪,涟漪变成了沈珠圆。
现在是羽淮安和涟漪在出租屋里,沈珠圆变成了在巴黎。
“这和我们那时候是不是有点像?”
“砰”的关门声把沈珠圆从床上震醒。
这是她能想到让羽淮安离开她房间的法子,她是看在从前情分上才让羽淮安到她房间来的。
不是说要好好谈谈吗?
这哪里是好好谈谈,羽淮安也亲口承认了,他想吻她。
这家伙分明是看不惯她找到姚子健这样的好对象,从前她和沈天越谈朋友时羽淮安也是总给她臭脸看。
这次她是真认准了姚子健来着。
羽淮安是清扫完地上的玻璃碎片才离开的。
该死的该死的,这样一来,沈珠圆好像变成了坏人。
看着干干净净的地板,沈珠圆顿了顿脚,打开房间门,半个身位从走廊栏杆探出,此举纯属是多此一举,但,让沈珠圆怎么也没想到地是,她真看到了羽淮安。
羽淮安仿佛知道她会出现似的。
她在楼上,他在楼下。
“沈珠圆,有你不能和姚子健在一起的原因。”羽淮安对她说。
又!又来了。
当即,沈珠圆给了羽淮安个国际手势。
“沈珠圆,我最多只能给你三天,如果三天内,你把戒指还给姚子健,我会当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羽淮安继续说道。
“届时,我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来,责任方是沈珠圆,一切责任由沈珠圆全权负责,沈珠圆记住我现在说的话。”羽淮安还说。
真可笑。
一个国际手势不够,那就再加一个,再奉送上:“羽淮安,你去死吧!”
是的,羽淮安去死。
傲慢无知的家伙。
沈珠圆回到自己房间。
时间已经来到十一点十五分,被羽淮安这么一搅合,她势必没法在十二点前入睡。
索性沈珠圆把自己的身体往床上一扔,思绪开启了漫游模式,视线在天花板来来回回的,一双手无意识地触摸着耳垂,很快,她就找到了那小小的耳洞。
那小小耳洞也和“沈珠圆会做意大利面”“沈珠圆会整理房间了”一样,是一觉醒来就已经存在的事情。
彼时,沈珠圆也没感到多惊讶。
或许是她某天经过打耳洞店,心血来潮驱使走进店里,出来时就多了两个耳洞。
闭上眼睛。
黑暗中,羽淮安的声音就跳了出来。
羽淮安的声音在说:沈珠圆,你这个骗子。
一下子,沈珠圆吓得就从床上直直坐起,环顾四周。
细细想,刚才羽淮安并没有说过这句话。
羽淮安没说过“沈珠圆,你这个骗子。”但羽淮安说了“你答应过我,不在别的男人面前戴耳环。”
哈!
莫名其妙的家伙。
“你答应过我,不在别的男人面前戴耳环的。”这话听着就像是热恋期间男人会对女人说的话。
女人:“我的耳环好不好看?”
男人:“好看。”
女人:“有多好看?”
男人:“好看到不想你戴着它出门。”
女人:“这是为什么呢?”
男人:“傻妞,这世界除了我还有别的男人,我无法保证那些男人不去看你现在的这个样子。”
女人:“我现在什么样子?”
男人:“你现在戴着耳环的样子。”
女人:“那我就戴别的耳环出门。”
男人:“你戴别的耳环也漂亮。”
女人:“那我挑最丑的。”
男人:“最丑的也漂亮。”
女人:“那要怎么办?”
男人:“是啊,那要怎么办?”
女人:“那我以后不在别的男人面前戴耳环就是了。”
夜因忽如其来落入沈珠圆耳朵的男人女人对话而变得光怪陆离了起来。
男人女人的声音是如此地清晰。
清晰到沈珠圆一度以为那男人和那女人是栖息于这栋已有半世纪历史楼房的魂灵,夜深人静,他们游荡于这的每个房间里。
周五下午,涟漪打开办公室门看到立于窗前的那抹身影时,下意识间捂住手机听筒。
这会儿,她正在和沈珠圆通话。
沈珠圆明天下午四点半将从米兰转机至迪拜,再从迪拜飞广州,有可能她会在广州呆一段时间。
电话里,圆圆正在对她说:“没准,我回来时就变成了姚子健妻子。”
耳朵听着圆圆的话,眼睛看着窗前的那抹身影,涟漪在心里苦笑。
圆圆在电话里问她,如果她和姚子健在广州举行婚礼,她会不会去参加,“当然会,我说过的,要当圆圆的伴娘。”那句话涟漪特意加重口吻。
果然。
窗前的人回过头来。
和圆圆说“再见。”涟漪挂断电话。
反锁办公室门,手机往边上丢,踢掉高跟鞋,涟漪打开冰箱,几天前,有个客户给她送了红酒。
拿出红酒和红酒杯,缓缓走到羽淮安面前。
她刚踏进公司,尤利娅就给了她一个神秘兮兮的笑容。
想必,她的助理以为她在和callia四公子是秘密恋人关系,不仅是尤利娅连同公司的员工都是这样认为的。
两个杯子排列好,往杯子注入红酒,满上三分之一,三十五度倾斜左右摇晃,其中一杯递到羽淮安面前。
羽淮安没有接。
耸了耸肩,涟漪自行小啜了口,懒懒问羽淮安找她有什么事情。
刚到巴黎那会儿,两人偶尔还会一起吃顿饭,到后来,就再也没有过了,有也是一群人在一起。
“涟漪,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羽淮安和她说。
这哪是让人帮忙的口吻,分明是“涟漪我有件事情你必须去处理”毋庸置疑之语气。
又啜了小口酒,视线落在羽淮安脸上。
两小时前,被誉为华尔街金融大鳄的索罗斯公开了他生日晚宴名单,羽淮安的名字赫然在列,是唯一来自奢侈品圈的,向来这位先生不怎么看得起卖鞋子包包的。
名单中还有某国第一千金。
成为索罗斯生日晚宴嘉宾可是兰蒂斯掌舵人都没能做到的事情。
那份名单一公开,估计玛蒂娜要笑得花枝乱颤,然后开始收集那位第一千金的爱好,再去告诉她的小伊恩,要好好把握和第一千金的相处机会。
涟漪坐在办公桌桌面上,双脚在空中微微荡着,手有一下没一下晃动着红酒杯,问:“兰蒂斯先生,我能帮到你什么?”
这是羽淮安第二次说类似话语。
“涟漪,我需要你帮忙。”
曾经有次,涟漪也和圆圆一样干了傻事。
是那种脑子忽然出现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念头,不去考虑那个念头是否具备可行性,不去考虑那个念头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那年,涟漪在落基山脉的一家小旅馆一觉醒来。
连洗刷也没有就买了前往温哥华的车票,从温哥华直飞香港,再从香港飞马尼拉,再从马尼拉转车至羽淮安的志愿服务区。
经历了七十几个小时的航程,她终于站在羽淮安宿舍楼下,甚至于,她准备了和羽淮安第一时间要说的话“羽淮安,不是只有圆圆才会干这样的傻事。”
静静注视着眼前的男子。
只是,那句话涟漪最终没能说出口,因为一位自称羽淮安搭档的人告诉她“羽陪他的女友去了卫生所。”
羽淮安有女朋友了?彼时,脑子一片空白。
然后那位问她和羽是什么关系,找羽有什么事情。
再一次,她当了逃兵。
她告诉那位,她和羽淮安不是很熟,她只是路过此处刚好有点时间,找羽淮安也没有什么要紧事情。
说完,匆匆忙忙离开。
终究还是不死心,涟漪找到了卫生所,远远躲在树后面。
然后她就看到羽淮安和一个女孩出现在卫生所门口。
看清那女孩长相,涟漪一下子瘫坐在了地上。
应该在伦敦学习的圆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且!
圆圆和羽淮安间的肢体语言比任何以往都来得熟络。
熟络到给人以那两人是情侣的观感。
虽然,圆圆冲羽淮安挥手的样子貌似是在驱赶,让羽淮安离她远点;而羽淮安也是一副圆圆还是那个老是闯祸的麻烦精,我要和这麻烦精保持敬而远之的架势。
虽然,那两人表现出了你走你的,我走我的,圆圆一瘸一拐地朝东,羽淮安头也不回往西。
但。
也就几个眨眼功夫,羽淮安就追上了圆圆,跟在圆圆身后,和圆圆保持出五到六步的距离。
那时,涟漪和那两人隔着一条马路。
那两人在马路那边,涟漪马路的这边,他们走,她也跟着他们走,直到一辆摩托车差点撞上了圆圆。
那之后。
圆圆就变成在羽淮安背上了。
初初,圆圆是不乐意在羽淮安背上的,因为不乐意圆圆用额头顶羽淮安的后脑勺,几下过后,也不知道羽淮安和圆圆说了什么,然后,圆圆就变得乖巧了起来。
那时,马路旁边有小贩在卖水果串。
菠萝、杨桃、苹果、青芒、哈密瓜被切成或方形或菱形用一根大竹签串起来,经过香料特殊处理后插在塑料筒子里,在蓝天底下色彩鲜艳,看着很漂亮。
羽淮安停在水果串商贩面前。
很快,圆圆手里多了一个水果串。
两人继续往前走。
他背着她走,她在他背上吃着水果串。
而她,再也没有勇气跟着那两人了。
涟漪回到了学校。
没人知道她曾经去找过羽淮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