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捞上来的食物很少。
那两个男人长得壮些,对食物的需求也更迫切。
陆小草主持部落这么久,余威尚存。
男人们暂时还不敢把主意打到陆小草的身上。
却不约而同地盯上了黄识慧。
在余溪风来之前,部落里一直有着吃人的习惯。
余溪风来了之后,神女们接手了部落,
因为政变和天灾,死了一部分人,后边食物勉强能跟上,
这件事才被叫停了。
众所周知,黄识慧是个傻子。
那人当着黄识慧的面,和其它人说要怎么吃了她,甚至试图逼迫陆小草。
陆小草先下手为强,杀了他。
尸体沉进海里,吸引来了几条鱼,
剩下两人没再提吃黄识慧的事,手忙脚乱地捉鱼,
几个人齐心协力地捞上来两条,暂时度过了眼前这一次危机。
两个男人分了一条大的,陆小草和黄识慧分食了那条小的。
没有办法生火,偶尔飘下来的浮木,或者别的材料,都要用来扩充船只。
只能吃生的鱼肉,在海水里洗一洗血水。
这鱼肉很脏,有很多细菌和寄生虫。
陆小草对此适应良好,她在地牢里基本没吃过熟食。
涂过油彩的神女,在这件事情上,比部落的其它人要更适应。
两条鱼转眼就被四个人分掉了。
吃完的当天,没等到剩下的两个人,再一次把主意打到黄识慧的头上。
这两人扒着船只,吐了,然后发起了高烧。
不到两天时间,便相继死了。
其中一个,更是栽进了海里,陆小草眼疾手快,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人捞了上来。
说心里话,这两人死了,陆小草心里松了一口气。
至少,她可以专心加固船只,不用担心腹背受敌。
留下来的两具尸体,被陆小草制成了鱼饵。
她们始终没能碰上大船,每天提心吊胆地规避着风浪。
有好多次,没有食物的时候,被风吹起,被无边的黑夜吞噬的时候。
陆小草都觉得,自己要死了。
油彩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部落女人们的身体。
被章秋治疗过,她们的疼痛得到的缓解。
可是在无边的海,空洞的风中,
油彩重新活跃,挪动起来,好像在吞噬已身,
那一股疼痛又卷土重来,甚至愈演愈烈。
无论她们有多么的厌恶油彩的屈辱印记,
客观上,她们达成了某一种进化,部落女人们维持生存所需要的食物比以往更少,
痛的时候,陆小草想跳起海里一了百了,
可是她们确实活了下来。
在无数次的苟延残喘中,油彩与她们共生,让她们钓住了最后一口气。
时间过去,船上慢慢积攒下来一小堆的破烂。
也把日子撑着过了下来。
黄识慧虽然很难沟通,但是她干活,指哪打哪。
陆小草抱着她哭,对着一个神智时好时坏的傻子,她也不用觉得丢人。
黄识慧抱住她,会轻轻拍着陆小草的肩。
陆小草说:“神女会保佑我们的。”
她说给黄识慧听,也告诉自己。
黄识慧也跟着说:“神女好呀嘿嘿。”
陨石落下,火光如瀑。
水花与火焰同时溅到陆小草的背上。
陆小草抱住黄识慧的脑袋,用手挡住她的耳朵。
“姐姐不怕。”
“神女许诺过,我们会去到天堂。”
黄识慧蜷缩着。
好在陨石没有持续的太久,
即便如此,船上的东西,她们费尽千辛万苦攒下来的家当,却都没了。
什么都没了。
只剩下一截空心的浮木。
浆也没了,靠手划吗?
划去哪里?已经没有尸体给陆小草做饵了。
她们又冷又饿,还困。
黄识慧趴在陆小草的腿上,陆小草让黄识慧先睡,她守夜。
只有陆小草知道,眼前是何等的绝望,
黄识慧没心没肺,陆小草从黄识慧身上汲取不到热度,
没有明天了,她也不去想明天,
陆小草的眼睛逐渐阖上。
在迷蒙间,快要靠近那条界限的时候,陆小草渐渐不再觉得饥饿。
就像卖火柴的小女孩,在最后的时光里,在冰天雪地中划亮火柴,
至少,在死前,她得到了食物与温暖。
陆小草想,死在这虚幻的舒服里,好像也不算坏。
她好像又见到了姐姐们。
海浪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躁动起来。
一个浪头打过来,泼了陆小草一脸。
油彩的绞痛唤醒了她。
陆小草以为自己船翻了,死死地拽住黄识慧。
陆小草的力气太大了,黄识慧觉得疼,
但黄识慧也不想和陆小草分开,没有吭声,只是不太高兴地抿了抿嘴。
船没有翻。
相反,这块破木头正以一个不低的速度,朝着一个方向驶去。
破木头不堪重负,
陆小草分明已经听到了咔嚓的碎裂声,
却没有四分五裂,反而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包裹起来,紧紧地聚在了一起。
陆小草茫然地睁着眼睛,怀疑见鬼了。
或者她已经变成了鬼。
那是什么……陆地吗?
她们,要上岸了?
那个船以疯一般的速度,被海浪推上了岸,
在岸边碎成了一瓣一瓣。
陆小草踉跄着从浮木上爬下来。
黄识慧目光茫然,念叨着什么。
陆小草过了好一会儿才听清黄识慧嘴里在说什么。
“神女。”
她说的是神女。
真正的神女依然在注视着她们,庇护着她们。
陆小草深深的伏地,笑着笑着,泪水滂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