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凡很感慨。
从他加入这场权力的游戏之后，或多或少都受到了一些由羽苍渺引发的影响。
其中有好的部分，也有坏的部分。
就比如刚刚发生的事件，李淳罡对他足够尊重，不会因为年龄上的问题，对他太过轻谩，也不会搞老一套的辈分压制，是真真正正将其当做同一地位，甚至更棘手的存在来看待。
这就能够省却一些无谓的扯皮和不必面临一些智熄的操作。
但这种过度重视也让秦凡少了扮猪吃虎的乐趣。
他很难抓住对方一时大意的心态，来捞得更多的好处。
而刚刚他也确认了，这些活的够久的老怪物，同样不能小视半分，就在八大世家那种畸形的血脉传承之下，每一个活的越久的族人，其自身的价值就越高。
否则早就主动或被动的奉献己身，给还未诞生的族人名额让出一个空位了。
那么在年龄上与李淳罡相仿的那位花婆婆呢。
她的武道天赋是远远不如李淳罡的，这也表示她在另一方面要远胜后者。
所以即便身在局内，李淳罡能看明白的地方，给了她思考的时间之后，她也一定会反应过来，甚至可能发现的看到的会更多更多。
她会如何选择？
此刻，就在花邀月的房间内。
花婆婆提出了自己的猜测。
“你是说，鬼尊要借着元家的祭祀仪式来逼降我月陵花氏？他在做梦！”花邀月好似被踩了尾巴的猫，当场炸毛。
花满楼则是默默地当一个安静的美男子，他是知道全部计划的，但刚才随着花婆婆一顿推测，他突然觉得这可能才是秦凡的真实目的。
那个男人藏得太深了。
说是要将月陵花氏逼走，实际上是暂时安抚好自己，也是为了说服他花满楼来主动配合鬼市。
然后他就傻傻的相信了，并在某几个看似不重要的地方，实则极为关键的转折点，轻轻的推了一把，这也导致现在的月陵花氏要面对选择时，只剩下臣服或者毁灭这两个选项。
“族长，请冷静一点。”花满楼的声音很平静。
即便察觉到自己可能被欺骗，他也没什么不满的，早在很久之前，秦凡就跟他说过，他花满楼应该是选择一个景色优美的山庄去独自美丽，时而找三俩好友对饮下棋，却非掺和到这场阴谋家的游戏。
但既然加入了，就要有被黑暗淹没的决意。
这里的黑暗，指的就是背叛、欺骗、利用等等他这双沉沦在黑暗的眼睛，都不愿看到的属于人性最糟糕的一面。
所以有了提醒之后，真正面临起来就没有预想中的那么愤怒。
或者说，最近月陵花氏经历的一幕幕，已经让他清楚的认识到，这一刻若是被怒气支配，只是对那些将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的族人的不负责。
而花邀月也真的因为花满楼的话，安静下来了。
可能是觉得在场一共三人，就她自己呜哇乱叫实在是太失风度，所以她强行抑制着情绪，然后将目光看向花婆婆。
那眼神的意思很明显，就是一个宁死不屈。
她花邀月不可能臣服于任何一个人，一旦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那只会是玉石俱焚。
但花婆婆的一句话，又让她沉默了。
“你是月陵花氏的族长，应当记得身为族长的责任，现在你说说，家族发展的第一使命是什么？”
“传承和延续”
花婆婆点了点头，她认真的看向花邀月道：
“只要还有一丝机会，我就不会阻止你在族内的任何调令，但如今由你自己说，我们还有一丝胜算吗，看看这一次来元氏族地的各方势力！
曾经还算是盟友的青龙阁，现在已经不可能指望他们来出力，特别是刚刚收到的消息，最近青龙阁的产业正被鬼市一一收购。
以公子羽那个小子的眼力肯定也看了出来，就东南州府这个地方，根本没有发展下去的机会，继续待着迟早被困死。
而原本我们还能借力道域，随着李淳罡这个不应该来的人到了之后，估计也没戏了。
那个年龄比我都大的老怪物很显然有自己的算计，大概率估计是有关泉昭李氏的功德锁链，他想要斩掉锁链肯定也需争取到道域的同意，但真这么做了，又像是在替整个道域表现出一种倾向。
与大玄皇朝为敌的倾向！
如今佛道两脉与大玄的关系很是微妙，其中还掺杂一些我看不太懂的因素，这无疑是表明，他想做成这件事并不容易。
之前亮剑的时候，引起那么大的声势，就是为了给整个泉昭李氏增添筹码，接下来他必然要争取一个立场微妙的第三方势力的相助，其中将要帮助元家斩断功德锁链，却还挂着镇南王王号的鬼尊最合适！
所以这条线也不要想了！
而最关键的是出现在这里的洛叶渊！”
花邀月眨了眨眼，虽然她的神色还是冷冰冰的，但那双看似冷酷的大眼睛中，却透着一种天真的愚蠢。
她不太懂那个男人能起到什么作用，不过她知道的是，一向沉稳的花婆婆在看到那个男人出现在元家族地后，甚至有些破防的直接站起来质问对方。
这说明其存在很重要，至少对她月陵花氏来说，能起到一些不小的影响。
“他如今是通天商会的四掌柜，这点你们都知道吧。”
花邀月和花满楼齐齐点头，只是此刻两人的心情都很微妙，一个是还没搞明白怎么回事，另一个已经开始畅想在月陵花氏加入鬼市后，自己该找个什么地方提前退休，然后享受真正属于自己的生活。
花婆婆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他其实是八大世家共同预留的一条后路，当某个世家面临无法解决的困境时，可通过其手里给八大世家积攥的财富来一出金蝉脱壳，并于他处让整个家族重生。
但如今此人也升起了野心，他不再甘心成为一个活在阴影中的后路，也不准备继续当一个只会赚取财富的傀儡。
所以他出现在了元家族地。
他的这种表态，更是会在之后断掉属于我月陵花氏最重要的一条财路，更可能直接没下独属于我花家留在他那里等着东山再起的那一份宝藏。
除非我们加入鬼市，这样才能借着鬼市的势，将本该属于我们的都拿回来。”
此刻，花邀月已经听懂了，她的周身散发着冰冷的寒气，只见一层层冰霜从其脚下浮现而出，并向着四周急速扩散。
“你的意思是，区区一个洛叶渊都敢欺辱我月陵花氏！”
“他可不只是一个人，身旁的那个男人你有把握对付吗？”花婆婆的这句话，犹如一盆冰水直接浇灭了花邀月的怒火。
随即她更是少见的流露出咄咄逼人的一面。
“邀月，我问你，之前你说要带着花家拿下一片天，但如今你成功了吗？
事实是，我们在鬼市和道域的夹攻下，活的一天不如一天，前些日子针对我们将领级别的刺杀，更是引起了那些族人的不安和彷徨。
世家生存的根本在于延续，真正具有野心的那个人是你，是你压服了那些人为你的野心服务，而结果也没有让他们过上想要的生活。
身为月陵花氏的族长，移花宫的宫主，你真的配继续坐在这个位置上吗？
如果你有天下无双的武力那还好说，但刚才的那一战你也见识到了，先不说李淳罡那个老怪物，就是风陌那小子，你有把握胜过他？那一刀你能挡下？”
“我”花邀月一时哑然。
要是换作其他人说这话，她早就一个莲静掌呼上去了，但问题是面前的人是曾经给予她充足信任的上任花家族长，更是从小教导她培养她，对待她如同亲孙女的花婆婆。
在其心中可能只容得下两个半人，一个是她的妹妹·花怜星，一个是面前的花婆婆，那半个则是受到宿命身影响，如今还未出现的，属于她一生情劫的江枫。
所以她可以面对任何人的诘问都保持一脸孤傲，唯独面对花婆婆，她感到一阵心虚和难以言喻的愧疚。
毕竟事实是她没有带领好花家，反倒让整个月陵花氏处于岌岌可危的境地。
她的野心也没有实现，倒是让一些族人在这条布满荆棘的道路上，彻底留下了她们的生命。
这一刻，她想起了参与潜龙榜之争，为了给其争取一线生机而毅然选择断后，最终死在鬼市手中的金银二老。
“可那是鬼市！我们之间有着血海深仇！”
“那我们还有其他的选择吗？”花婆婆神色平静的问道。
花邀月再次沉默。
她们所处的地理位置能够投靠的就三家，大玄皇朝、忘忧鬼市还有道域。
而现在问题是，能够百分百帮其斩断功德锁链，从此免受血脉诅咒的只有忘忧鬼市，像是大玄皇朝那边是绝对不可能同意，因为此举就是掘他们的根。
至于道域的情况，根据刚才花婆婆的分析，表现出惊天战力的李淳罡都没有充足信心完成这件事，她们一个新加入的世家又有何筹码拿出来进行谈判。
作为月陵花氏的族长，至少这最后她的选择也要为那些族人负责。
而所谓的仇怨，其实一直没有放下的只有她一个人。
此刻看着花邀月不断变幻的表情，花婆婆吐出一口浊气，好似是在跟她说，又仿佛是在发出一声感慨。
“现如今这个时代最精彩也最糟糕，糟糕是因为秩序的崩坏，混乱的引发，无数普通人为此流离失所，难以登上这个舞台的势力也将成为一段历史。
而精彩就在于，这个时代会诞生出无数惊才绝艳之辈。
我们月陵花氏很显然并不真正属于这个时代，放下不该有的妄想，沉下心去作为一个观察者，才能更加领略这个时代的魅力。”
“老族长，你认为这个时代属于谁？”一直沉默的花满楼，突然开口道。
努力了这么久，奋斗了这么久，结果发现自己做的一切其实毫无意义，最后决胜局的还是那个男人的随意一手落子。
甚至整个月陵花氏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都被族内最尊敬的长辈所否定，这让花满楼陷入一时的迷茫。
花婆婆起身向着门外走去，她那有些瘦弱的身躯，略显低沉的声音却包含了巨大的力量，让人振聋发聩！
“这个时代属于武夫和谋士！
这个时代属于不择手段的野心家！
这个时代属于绝世无双的美人和英雄！
这个时代属于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
这个时代属于胸怀大义的仁义之士！
这个时代属于恣意妄为的冷血霸主！
这个时代——属于鬼尊！”
吱呀一声，大门轰然关闭，留在房间内的花满楼和花邀月久久不语，两人都清楚花婆婆为了月陵花氏的未来，肯定去找鬼尊了。
与其之后被强行逼迫到无路可退的地步，然后才懂得低头臣服。
不如趁着还存有一丝体面，可以先去主动跟鬼尊商讨投靠的条件。
即便能够争取到的不多，但也算为了花家的族人们尽了一份心力。
而这件事情本应该让花邀月去做，可是花家的这三人都清楚，这不可能。
她的骄傲是其不断变强的力量源泉，若有一日这种骄傲从其身上消失，她也不再是那风华绝代的花邀月，同样，这个女人此生都不可能臣服于任何人。
“花家以后就交给你了。”
花满楼一愣，听着耳畔突然传来的温和声音，整个人仿佛陷入了僵直状态。
随即他不敢置信的看向花邀月，那毫不掩饰所散发的精神力，清晰的捕捉到对方的神色依旧孤冷和高傲！
就如同一只独立于湖畔之上，即便被一群聒噪的乌鸦所包围，也自始至终都在保持美丽的白天鹅！
这一刻，他才清晰的明白过来对方这句话里所包含的重量。
“好。”花满楼点了点头答应下来，他清楚自己希望过上的生活又要无限延迟，但对此他没有什么好抱怨的。
他热爱着整个花家，也热爱着那些族人们，就算如今整个月陵花氏已经千疮百孔，他依旧深深地爱着花家的一切。
另一边，秦凡都没想到会迎来第二个客人。
结果对方的一句话把他给整懵了。
即便他的神情没有表现出一丝动容，但心底却掀起了万丈波澜。
‘什么情况！花家这就投了！不应该啊！那个疯女人还会低头的吗！’
这一瞬间，无数呐喊加吐槽在其脑海爆炸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