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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0章 萧家女儿要当眼珠子疼

    铜镜里映出姜雪餍足如幼猫的神态,他却瞥见她拢在广袖下的手指在微微发颤。

    梳齿突然卡在个结上,他正要开口,忽见镜中人眸中星子尽数湮灭。

    “云振说我经脉里的暗伤……”

    她指尖无意识划着妆奁上的并蒂莲纹:“就像被虫蛀空的梁柱,看着完好,其实承不住重物了。”

    萧湛突然扳过她单薄的肩,在耳垂落下个带着檀香味的轻吻:“听说江南有种榫卯工艺,不用铁钉就能让朽木重生。”

    感觉到掌下的身躯逐渐放松,他贴着那截泛红的耳廓低语:“等开春雪化了,我带你去寻那位匠人可好?”

    姜雪忽然转身将他扑倒在满地月华里,墨发如水藻般铺陈开来:“那现在……”

    她指尖划过他绷紧的喉结,笑得像只偷腥的猫儿:“先付些订金?”

    萧湛扶额苦笑,他素来恪守养生之道,纵是情浓时也从未突破过三次。

    此刻忆起皇甫尚曾调侃他“文官风骨,难敌沙场悍将”,喉间泛起若有似无的涩意。

    “云澈想好怎么补偿我了?”姜雪指尖绕着他衣带打转。

    青年执起她手腕贴在心口:“小雪,那些辗转缠绵的夜里,你可曾真正尽兴过?”

    “你觉得呢?”女子眼尾扬起狡黠弧度。

    “往日我总以君子自持……”

    他垂眸摩挲案头画册暗纹:“如今想来,许是误将克制当周全。”

    自幼多病的体质总归比不得武人,或许该让太医开些温补方子。

    姜雪忽地笑出声,纤指点在他微蹙的眉间:“呆子!我若嫌你不够,怎会每次见着紫檀木榻就面红?”

    见对方仍锁着眉,她索性将人按在凭几上:“那些莽夫纵有千斤力,可会为你研墨争冠?可愿伴你彻夜观星?”

    掌心牵引着抚上心口位置:“这里跳动的每一下,都是为你。”

    萧湛眼底云雾渐散,揽住细腰的力道却加重三分:“待你气血调匀,我们试试《南华医经》里说的阴阳调和之法?”

    “你何时偷看禁阁藏书?”

    姜雪耳尖倏地通红,未料素日端方的首辅大人竟真要实践那些荒唐记载。

    “已让笑安备下三十八味药材。”

    他衔住她发间银簪,吐息灼热如三伏烈日:“届时无论昼夜晨昏,必让夫人得证何为文火慢炖,方显真味。”

    姜雪扶腰哀叹,早知当初就不该拿市井话本逗他。

    这满腹经纶之人若当真钻研起风月,怕是比那征战沙场的更难招架。

    “云澈我骗你的啦!”姜雪戳着男子胸口:“你要当真去做,我可要恼的。”

    萧湛低笑着收紧臂弯。

    他比谁都清楚自己这副残躯的极限,既然她眼底盛满星辉,何苦纠结虚无缥缈的妄念?

    指节缠绕着她耳后青丝:“可我想当真的怎么办?”

    姜雪在他怀里蜷成只炸毛的猫儿,惹得他胸腔震动。

    待怀中人呼吸渐沉,萧湛垂眸望着交叠的衣袂——今夜她终于不再念叨那两个小团子,倒像是回到初遇时满心满眼只有彼此的时光。

    姜珩与风志铭面面相觑,两双滴溜溜转的葡萄眼正盯着他们吐泡泡。

    少年帝王屈指轻刮女婴脸蛋:“风卿连自家外甥女都认不得?百日宴那日不是你抱着哄睡的?”

    “臣不过确认萧家掌上明珠安好。”

    风志铭躲开对方阻拦,用指腹轻触婴孩蜷缩的指尖:“瞧这眉眼,日后定是冠绝京华的美人。”

    “分明是承了我姜氏风骨。”

    姜珩挥开武将生茧的手掌,将绣金襁褓拢近几分:“待夭夭及笄,朕要为她筑摘星楼,将四海珍宝尽收阁中。”

    风志铭望着吮手指的小团子轻笑:“臣定会寻来西域汗血马作及笄礼。”

    两人未曾料到,十八年后这位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郡主,竟让三位权倾朝野的男子甘愿俯首称臣。

    姜雪在檀香萦绕中睁眼,难得没有梦魇纠缠。

    指尖抚过身侧尚存余温的锦褥,忽听得外间传来熟悉的朗笑。

    廊下父子三人正围着女儿扮鬼脸,朝露在他们衣摆缀满晶莹的光斑。

    萧湛天未亮便进宫上朝,姜雪倚在雕花窗边数着更漏。

    晨光漫过琉璃瓦时,乳母还未将龙凤胎送回,她索性铺开洒金宣纸,提笔抄起《药师经》。

    墨痕游走间,忽想起蓝烽出征前总爱用竹叶蘸朱砂画平安符,笔锋不觉染了三分温柔。

    案上莲子羹刚撤下,外头就传来婴孩咿呀声。

    乳母抱着裹锦缎襁褓的两个娃娃跨过门槛,姜雪忙用浸过玫瑰露的丝帕净手:“昨夜在长乐宫可闹腾了?”

    话音未落,夭夭已攥住她腰间玉禁步,蓝铮儿蹬着虎头鞋咯咯笑。

    “两位小主子乖巧得很。”

    乳母将温好的牛乳递来:“倒是皇上和风大人守着摇篮说了半宿话,什么‘萧家女儿要当眼珠子疼’,‘姜氏明珠需用金丝楠木匣子供着’……”

    姜雪闻言莞尔,指尖轻点女儿鼻尖。

    她早知姜珩待自己如珠似宝,倒没料到萧湛那冷面将军也会说这些痴话。

    抱着两个暖融融的小团子,姜雪忽然想起昨日路过朱雀街,瞧见风家别院正修缮婴孩房。

    她低头蹭了蹭儿子沁着奶香的脸蛋,暗忖该往普济寺再添盏长明灯。

    侍女拂冬捧着鎏金信匣进来时,夭夭正攥着母亲的翡翠耳坠玩。

    姜雪单手拆开火漆封印,天水国特产的云水笺透出清洌梅香。

    信纸右下角印着半枚胭脂指印,想是姜雨音哄睡孩儿时匆匆写就。

    “无忧已能爬过整张波斯毯……”

    姜雪念着信笺轻笑,眼前浮现出小世子抓着鎏金铃铛打滚的模样。

    当看到“稷”字御赐名时,她指尖在紫檀案几上划出几道水痕。

    社稷二字重若千钧,压在个襁褓婴孩身上,倒比边关狼烟更教人胆寒。

    窗外忽有秋蝉嘶鸣,惊得蓝铮儿扁嘴欲哭。

    姜雪忙将信笺压在青玉镇纸下,抱起孩子轻哼江南小调。

    她望着廊下被秋风吹乱的祈福经幡,忽觉这深宫之中,稚子无忧的笑靥竟比万里江山更珍贵。

    盛夏蝉鸣中,姜雪倚在紫藤花架下轻摇团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