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到了这个地步,河北的灾,早就不是一两个县的事情了,已经是整个河北政治体系的腐败,一两个县令刺史,已经完全改变不了什么了。
于是李政留下王府祭酒督促赈灾,其余人日夜兼程奔赴冀州府。速度之快,就连一些较为偏远的刺史都没能赶到。
冀州府内,各地相邻的刺史、别驾,都已经到了,李政坐在主位,看着台下的众人,神色不明。
“谁能告诉我,徐卓的人在哪里?”李政沉着脸问道。
一阵鸦雀无声,李政本来就压了一肚子的火气,见到这样的状况,更是怒不可遏,拍案而起:“怎么?堂堂一个朝廷命官,中州刺史!就这么不翼而飞,人间消失了?是你们不知道,还是知情不报?”
这一声怒喝,底下的官员有个实在没经受住,出言道:“殿下,徐卓早在三日前,就已在家中悬梁自尽。”
李政听后大吃一惊,但表面上却并未表露,而是重新坐下,淡淡的喝了口茶,以压下自己心中的愤怒和震惊,随口问道:“你是哪家官员?”
那官员答道:“下官乃是德州别驾从事,高旭。”
李政此刻稍稍从震惊和愤怒等情绪中缓过一些,这才开口继续问道:“你说徐卓在家里自杀,为何自杀啊?”
“据说据说是贪赃枉法,听说殿下大驾,畏罪自杀了。”那官员继续说道。
李政听后,却不肯罢休,继续逼问:“你说他贪赃枉法,贪了谁的赃?枉了哪条法?”
那官员不知道如何回答,开始支支吾吾,正在这时,一道声音爽朗的传来:“自然是贪了百姓的赃,枉了大唐的法。”
只见一人迈步走入堂中,不卑不亢,翩翩书生气,步步君子威。
可李政却不给这人面子,连一句话也没回,冷声开口:“拖出去,先打十记廷杖,再上前问话。”
那人震惊,不解的发问:“殿下何故打我?”
李政不怒自威,开口说道:“本王正在议朝廷机密,你一个乡野村夫,胆敢擅闯州府衙门,没把你拉出去弃市,已是法外开恩,还敢还嘴,再加十杖!”
那人还想说什么,可张猛虎跟纪军莫已经到了面前,二人动作十分迅速,还未待开口,已经拉了出去,只听见那人悠悠传来瀛州字样,却听不清楚。
李政不再管他们,而是继续说道:“继续议事,各地的灾情文书有无?”
一旁的主薄连忙递上灾情统筹,李政瞥了一眼,随即点了一位官员问道:“你,说一下。”
那官员有些不可置信的指了指自己:“我?”
李政放下了文书:“怎么?你不知道?”
那官员这才缓过神来,恭敬的解释道:“殿下,臣乃是贝州别驾,这灾情,是各地刺史和六曹参军的事情,和臣并无关系啊。”
唐朝有许多闲官,高薪养闲,譬如州别驾,州长史,州司马,多不参与文事,尤其以贬官充任者。
李政怒极反笑,点点头:“好,好一个别驾不知政,一路上的尸臭都快飘到长安了,你还在这儿跟我推三阻四,我如你的愿,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庶民了,我让你好好享享清福。”
“殿下,这这不太合适吧。”一旁的贝州刺史出言求情。
深州刺史魏勋同时出言劝说:“是啊殿下,这官员的任命是朝廷的决议,殿下如此鲁莽,怕是不太合适啊。”
德州别驾亦是出言:“对啊,殿下,现在眼前要务是治理灾情,而非是整顿吏治,纵然有错,也应当容后再议。”
众人纷纷开始为这位小小的贝州别驾求情,一时间厅内嘈杂一片,乱作一团。
张猛虎怒喝一声:“肃静!”
众人见状,才停下了纷乱,但看情况,如果李政继续罢免贝州别驾,他们还会继续纷乱,甚至做一些无法预料的事情。
张玄素等到众人稳定之后,才悄声对着李政耳语道:“殿下,强龙不压地头蛇,咱们还是先说赈灾吧。真把他们全给罢免,朝廷那边不好交代,赈灾也定然受到影响。”
可李政却充耳不闻,而是看着台下的众人说道:“你们很团结嘛,那好啊,我替朝廷谢谢你们,没关系,你们不干,我有的是人干,不服的,现在辞职,我当场就办。”
“殿下若要一意孤行,忍看万民受苦,那这个贝州刺史,我陈争不做也罢。”
李政笑着道:“好啊,我替贝州百姓谢谢你,张玄素,你现在兼任贝州刺史了。”一个刺史的调换,在李政的嘴里,就是如此简单,而后他继续朝着台下问道:“还有谁?一并辞了。”
贝州别驾见状,也硬气的说道:“不劳殿下费心了,这个别驾,下官不做也罢!”
李政没有犹豫,点点头:“准了,还有呢?”
“魏勋请辞深州刺史。”
李政同样丝毫没有犹豫:“准!还有谁?”
连罢三人,两名刺史之后,堂内陷入了一片寂静,不是所有人都有底气辞官的,看着李政的底气,他们一时间摸不准这位朝廷特派的河北道黜陟使,是什么路子。
见到场下众人,没有在出列的了,李政却不打算放过他们,而是开口道:“没有了?那我再点几个,德州别驾,你的主官悬梁自尽,你说他是贪赃枉法,朝廷为何一封弹劾文书也未收到?”
“这”
李政看着德州别驾说道:“监察不力,玩忽职守,你不如回家种田。”
德州别驾叹了口气,但也没有太过沮丧,似乎免官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李政见状也不在乎,继续点名:“冀州刺史。”
一名中年男人走上前来,看起来倒是一身正气:“下官在。”
李政打量了一番,他有些惊讶,自从他进入冀州府,这个男人就没给他留下什么太深的印象,如今乍一看,居然没觉得他在堂内,仿佛是那个犄角旮旯突然冒出来的,压下心中的惊奇,李政说道:“南宫县的城内六千余百姓,城外三千流民,可府库到了粮食却只够吃两天,义仓的粮食,早在半月之前就被调走,这件事情,你如何解释?”
赵可成没有拖泥带水,说道:“臣虽然没有下令调走义仓粮食,但臣监察不力,臣不做解释。”
李政见状,倒是满意了些许说道:“那就先留职察看,你要治好了灾,我们一笔勾销,要是治不好,咱们新账旧账一块算。”
打了一剂巴掌,也不忘给个甜枣:“我听说过你,你叫赵可成,希望你人如其名,万事可成,你的好友刘洎,很快就来。”
说完这一切,李政再次开口道:“从今日开始,各州大小适宜,上交本王,冀州府此地,设赈济司,本王兼任赈济卿,张玄素贝州刺史兼任少卿,冀州刺史赵可成兼任赈灾丞。特事特办,凡灾情者,直接交赈灾司处理。闲杂人等,立刻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