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楼,第一千层。
此处之高,离地何止三千丈,近乎九霄云外。
若站在窗边,便仿佛置身于仙境之中,云雾缭绕之间,让人有一种腾云驾雾的感觉,飘飘欲仙。
而此刻,夜幕已临,如同一张巨大的黑色幕布逐渐拉开,夺走了世间光彩。
高空之上,无量迷雾随之升腾,化作一方暗海笼罩大地,散去了那缥缈仙云。
主办公室的外沿之地,一处宽广的露天楼台上。
绚烂星空之下,万籁俱寂,唯有呼啸的空流横行,刮起如刀的夜风。
一袭黑衣坐立此间,双腿盘坐凝视虚空,他的面容坚毅,眉宇间透露着内敛与沉稳。
在那一双深邃的眼眸中,宛若有星河倒挂,宇宙逆转,亿万生灵俯首拜服之象。
此人正是通天楼一千层的主人,大楼主又或大先生——君无悔!
轰!伴随着大先生抬手于虚空一点,周身咫尺所处,法则不存,时空凝滞,大道都好似被紊乱成虚。
刹那间,楼台阁宇一切皆成空,化作虚影随行,大先生身形一动,便好似跨入另一层空间一般。
就犹如那九州横行的空间秘境,如今的大先生置身于虚实之间,一方任意规划的“世界”。
下一刻。
伴随着一声巨响,犹如原初重演,此处狭小的地界好似被缩小亿万倍,又好似是大先生膨胀无数倍,形成一方“迷你”的手中世界,又或者是一尊万万丈之高的天地法相。
刺啦!只见他指尖一划,沉寂的世界惊人之变,万千狰狞兵武屹立星域之间。
转瞬间,大道横空,时空有规,天地有则,万物演化,犹如山河画卷缓缓展开,一切皆在其擎天手掌之下!
瞬息之间,金戈铮鸣之间,割裂星域,毁灭之中演化新生。
轰!只见万武幻化为宇宙星辰,藏锋于寰宇,出鞘即灭世!
如此一幕,无不在证明着,大先生是这一方空间的绝对主宰,就好似高高在上的巍然天道,一举一动间影响万物生灭,亦在维持着尘世运转。
这一刻,大先生垂眸观世间,抬手摘星辰,俯瞰众生,主宰一切!
若非此处隔绝于世,仅仅万武幻化的威力,便能平灭一城,屠戮万民!
然而,就在这时。
嗡——
伴随着一阵波动突兀出现,大先生身后泛点涟漪,一道人影横跨空间而来,缓缓露出身形。
宽敞的黑红色武袍之下,遮掩着高大魁梧的身姿,腰牌间别着一枚红色刻有“四”字的令牌,正是四楼主武神通。
“哎呦,咋这么黑呢?”
话说着,四楼主抬眸观察四周,正巧看到坐立于外的大先生。
借助洒下的璀璨星光看去,虚幻如镜的空间之内,满头黑发如瀑布般垂落,透露着一丝洒脱,更闪烁着月光般的夺目光泽。
在那黑发之下,脸庞线条更是分明,如雕刻般俊逸有型,正闭眸指点世界轮转。
此时此刻,大先生虽置身于神秘界内,却仍像一座屹立不倒的巍峨高山,让人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仅此一眼,四楼主就被他彻底吸引了过去,脑袋瞬间宕机,嘴上还有些不确定地询问道。
“大……大哥?”
话音未落,大先生已然抬眸,身前演化的世界随即崩塌,一切仿若未曾出现一般,坠入那幽暗之中。
“嗯?小四啊。”
下一刻,大先生身影已然消失在原地,空间之内没有溅起一丝涟漪,却瞬息未至便出现在四楼主面前。
速度之快,远超光影,令人无从捕捉,哪怕是四楼主都一脸惊愕,一点都没能反应过来。
大先生看着愣住的四楼主,只是轻拍肩膀,便越过其身,走到了室内的沙发旁坐下,并对其示意道。
“怎么突然来我这边了,过来吧。”
“哦哦,来了。”
听到这话,四楼主恍然清醒,连忙坐了过去,并且像个小孩子一样低声问道。
“大哥,你啥时候出关的啊?”
此时,大先生让小一泡了一壶灵茶,递给四楼主的同时,回答道。
“今天早上,到了这一步,再闭死关也无用了,索性就出来了。”
听到这话,武神通的呼吸都变得有些沉重,压抑着心中激动,询问道。
“突破了?”
话音刚落,只见大先生摇了摇头,深邃的眸子并无任何因失败产生的不满与挫败,神情平淡道。
“你呀你,整日都在想什么呢,这层界限若是那般容易突破,我九州何至于此?区区星界,又有何惧?”
听到这般结果,武神通顿时一愣,随即面露失望之色,不由叹道。
“害,我还以为大哥这次终于突破了,这样一来,我通天楼就真的……”
不过,武神通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大先生直接打断。
“怎么可能,有点小突破,趁机出来看看,顺便见见该见之人。”
“嗯?该见之人?”
对于这番言语,武神通顿时有些疑惑,思索片刻后,这才想起来什么。
“那个姓陆的小子?”
砰——
“哎呦!”
“什么叫那小子,怎么说话呢!”
只见大先生收回探出的指尖,瞥了眼委屈的武神通,并未理会太多,只是训斥了一句后,便接着说道。
“这孩子天资十分不错,要是过几天到了我们这边,你给我收收自己的性子,别吓到孩子,听到没?”
“您都发话了,我哪还敢呀,我之前还派人照顾他呢,我对他可没什么恶意。”
面对大先生的敲打,武神通只得小声嘀咕了一句,随后突然问道。
“对了,大哥你说起这个,我就想起来之前的事了。
老六在群里发的那些话,怎么云里雾里的,说都说不清楚。
您觉得老六这是看到啥了啊,感怎么觉整个人都癔症了?”
听到武神通提到这件事,大先生突然想起又被老师一通忽悠的六先生,嘴角不禁微微一抽,这可谓是大先生近几年来最大的一次情绪波动。
不过,大先生很快调整好自身,饮下一杯灵茶滋润身心,旋即一脸淡定道。
“小六啊,你来就为了这件事吧?不就是临走前顺走了你的一把刀吗?做哥哥的,让着点弟弟不行吗?”
眼见大哥又拉偏架,武神通顿时激动万分,悲痛道。
“一把刀?!大哥,这可不仅仅只是一把刀的事,那可是与我相伴百年甚至救过我性命的恩刀,此生绝无仅有,生死相交的‘铁’兄弟!
我这做哥哥的,别的事都可以让,但这件事绝不能让,这是原则问题!”
看到四弟这般模样,大先生不禁揉了揉太阳穴,一脸无奈地问道。
“那你想怎样?”
面对大先生的追问,武神通的嘴不由一歪,铁骨铮铮道。
“他留的一本策论不够,得加钱!”
对于武神通的厚颜无耻,大先生差点翻起了白眼,摆了摆手道。
“行了,这件事别跟我说,我不管你们这些,你要实在不愿意,现在去抢回来吧。
至于他最近嘛,抽空去了漠北一趟,具体的过几天你就知道了,好好体会。”
“抢回来?我终于可以出去了吗?”
“想得美!等小九腾出空来再说吧。”
说完这些后,大先生神色陡变,原本波澜不惊的双眸瞬间变得冰冷刺骨,他放下手中热茶,缓缓问道。
“对了,小六之前在群里提到的那个什么血雾杀殿,楼里有相关资料吗?”
感受到大先生的突然变化,正欲耍宝的武神通不由缩了缩脑袋,不确定地问道。
“啊?大哥你是想?”
不过,大先生却完全没有想解释的意思,只是再次吩咐道。
“这你别管,把资料查出来给我就行。”
“好嘞,不过大哥你真要去的话,一定要叫上我啊,我现在可是闲得发慌!”
“最近北凌这边又不安生了,未来有你撒欢的时候,这次就别想了!”
“啊?!不要啊,我不想再看家了!”
……
翌日,第二个休息日如期到来。
漠北二中。
天刚蒙蒙亮,一道白影悄然而至,落于后山之上。
扑通——
一袭白衣跪在墓碑之前,惹得尘土飞溅,青草摇曳。
静默许久之后。
看着眼前的遗照,陆天刑神情看似淡然,却是竭力保持着平静,那黑琉璃般的双眸之中,不知何时闪过了一丝泪光,只听他洒脱中带着一丝哽咽,呢喃道。
“爷爷,孩儿要走了。”
话音刚落,他三拜叩首,随即插上三炷灵香,以剑气催动点燃,保佑此间安宁。
“孩儿之事未平,您的事也还没有了断,九州局势更是动荡。
未来总要面对,无论是敌人,还是恶人,又甚至昔日梦想,而那坦然应对的前提,是拥有足够的力量!
因此,孩儿不得不放弃如今一时的舒适,追求更远的道途。
此次一别,不知归途,望您原谅!”
少时。
白衣蹲在一方绿地之前,盯着中心蓬勃生长的叶灵,下意识便嘱咐道。
“小家伙儿,照顾好这里,我要走了。”
话音未落,白衣指尖素白流转,落入根系之间,同时抛下的灵石“小山”,更是足以聚灵阵法维持数年,可谓是偏爱到了极致。
随后,陆天刑缓缓站起身来,环顾山巅一切,不由贪婪地吸取着此间少有的宁静之息,精神得到最后的放松。
“家里……真好!”
下一刻。
噌——
伴随着一道剑鸣声响起,一道流光划破天际,白衣消失于山巅之上。
……
时隔数月,终于又到了别离之时。
二中大门口。
一列车队等候于此多时,宇文天成更是在外等候,诚意十足。
白衣正站立在中间那辆车的旁边,最后这回望这熟悉而又陌生大门。
如今,正值清晨,走读的二中学子们陆续踏入校园,恰巧看到如今这一幕。
“那就是陆学长吧?”
“好帅!这几辆车是来接学长的吗?”
“我以后也要成为陆神这样的人,车队接送,还有这么多保镖,简直人生赢家!”
“喂,要上课了,快走了。”
环顾一周,对于激动走过的芊芊学子们,陆天刑出于礼貌,仅仅是点头示意,并未多言,毕竟大家都不熟。
由于性格原因,他高中三年本就与校内师生的交集不多,几乎都在睡梦中匆匆而过。
就算是同届同学,他都了解不多,至于周围的这些学弟学妹们更是不熟,也就谈不上什么叙旧,而所谓的人际往来与人前显圣,很明显不符合他的脾性。
因此,自始至终,陆天刑都保持着淡然,内心波澜不惊,也毫无喜悦之情。
就在这时。
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打断了陆天刑的思绪。
“小陆,这是要走了吗?”
听到这话,陆天刑不禁扭头看去,有些意外道。
“石刚主任?对,准备离开了。”
只见来人正是许久不见的石刚,这也是陆天刑在二中内少有的可以“叙旧”之人了,所以就多聊了一会儿。
叮铃铃——
突然,上课铃响起,石刚恍然惊醒,告别道。
“哈哈哈,那我就先走了,等你下次回来再叙!”
伴随着石刚的到来和离开,周围想看热闹的学生们却是不知踪影,早已飞奔进了校园,生怕迟到被逮个正着。
见此一幕,陆天刑脸庞上不禁露出了一丝笑,呢喃自语道。
“但愿,有那么一天吧。”
虽然双方如今的身份地位有了很大的变化,但石刚当初对他的照顾仍然记忆尤深,外加高中师生一场,自不会有什么不敬之意。
而此时,校长办公室。
陈一伟校长看着被宇文天成等人环绕的陆天刑,一时间百感交集,庆幸自己及时“收手”,才没有酿成大祸!
若不然,看陆天刑如今显露的这些背景与受重视程度,怕是连陈家都有可能一起遭殃!
与此同时,将要登车的白衣下意识回眸看去,正巧对上那道视线,一道精神利芒应激而出,寻着目光飙射而去!
刹那间,陈一伟只感觉双目刺痛,整个人如遭雷击,背上冷汗直流,后怕不已道。
“呼……呼……越来越恐怖了!”
校门口,陆天刑已然上车。
“云深不知处,只在此山中。故人今何在,空余回忆浓。”
陆天刑透过车窗遍览校园,想起了昔日曾听闻的几句诗,不禁感慨道。
“初闻不知诗中意,再听已是诗中人。
宇文老哥,我们走吧。”
轰——
就这样,一行早已就绪的车队缓缓驶出二中校园,朝着城区之外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