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二人跑到仙草身旁,杨子宸早就将馋虫给撵到脑后去了,他开心的看着仙草,凑在她身边叽叽喳喳。
“草儿,你来了,我以为好久不能见你了,你饿不饿?等着,我去给你张罗好吃的。”他风一般跑出院子,完全没有注意到院中的平板车。
但薄渊注意到了,他上前掀开草帘,待看清那是什么,神情错愕,怎么来了还带这么大的礼?
“这是皇后身边的大宫女,那日就是她将蛊虫扔到我身上的,我看过尸体,除了手上和背上的伤,她应该是被人毒害了。”
“哦?”那也不至于把她弄到将军府吧?
他细细看向尸体背后的伤,无意间瞥见她耳后那个近乎透明的疤痕,顿时瞳孔一缩。
不会吧?
他伸手捏住尸体的耳垂,拇指在上面拂过,这不是假的。
薄渊定定的看着那道伤疤,陷入沉默。
回想起那日赵四的话,“她左耳后面,有一个月牙形的疤,靠近耳垂那里周旺无意间路过她家,见她可怜,把她买了下来。”
“子怀哥哥,她…曾试图救我,我不忍心她被抛尸荒野,便想着先带回来,找一处稳妥的地方安葬,不是有意想冒犯的。”
仙草急忙解释道,以为是自己带了尸体回来,他才不高兴的。
薄渊回神,朝她笑了笑,“无事,我不是因为这个,她是我一个故人的孙女。”
仙草讶异,故人?孙女?
薄渊将他与周旺相识的经过告诉她,仙草听完不由瞪大双眼,还有这般离奇的事?
“想必冥冥中自有定数,今日你将她带回来,倒也了却了那老头一桩心事。”
薄渊缓缓将草席重新盖在尸体上,将胸中的郁气呼出,感叹道。
“那子怀哥哥,我们何时启程?”仙草倒是没忘了正事。
“不急,你在府中歇上两日,等一切准备妥当,我们就出发。”
竹石和青山昨夜就从边关回来了,正在府中休息。
薄渊准备明日将这尸体同周旺埋在一处,再去周旺的宅子看看。
临近傍晚,薄铮风尘仆仆从营地回来,看到府中的小姑娘,亲热的上前打招呼。
“仙草姑娘来了。”
小姑娘大方的朝他行了礼,继续坐在杨婉莹身旁看她绣帕子。
她从未见过这么精美的图样,月金色的锦缎上,活灵活现的绣着两只正在吃草的小兔子,一簇茂盛的青草边还有几颗秀色可餐的小蘑菇,样子十分可爱。
杨婉莹在兔子的腮边绣上一朵红晕,最后一针终于完成,她取下帕子叠好,递给一旁的仙草。
“给我的?”小姑娘欣喜的摸着帕子上的小兔子,爱不释手。
“是啊,见你那日就觉得你像这兔子一样可爱,没什么能送你的,就做了这个,可还喜欢?”杨婉莹笑眯眯的看着她。
“喜欢,谢谢姑姑。”仙草小心翼翼的揣进怀里,视若珍宝。
吃过晚饭,她坐在院中的秋千上,看着天边银色如钩的月亮,身后的长发随风飘散。
杨子宸小心翼翼的朝她靠近,在她愣怔的时候用力推了一把,二人欢快的笑声响彻小院。
杨婉莹拉着薄铮在院门旁偷偷瞧着,眼中满是笑意。
“瞧,咱们子宸也不是不开窍嘛,看这小姑娘长得多水灵,若是能成一家人,该有多好。”
“夫人,言之过早了,这才多大”薄铮忍不住泼她冷水。
“你懂什么,咱们还不是一样,从小青梅竹马。”杨婉莹面带羞涩,想起儿时二人一起玩耍的场景。
“也是,哈哈。”薄铮牵起她的手放到唇畔吻了一口。
薄渊看到父母这般恩爱,悄悄退出后院,朝青山和竹石的住处走去。
“小主子。”
“嗯。”
薄渊走到屋中坐下,竹石立在一旁等着他开口。
“边关可有异动?”
“暂时没有,但边城的守卫仗着薄家军在关外驻扎,随意散漫,我们在城中抓了十几名探子,其中还有秦相的人。”
“老狐狸,手真长。”薄渊不由轻斥一声。
“小主子着急将我们召回来是为何事?”青山从门外进来,手中端着茶盘,将茶盏斟满,递到二人面前。
“都坐吧。”
等二人落坐,薄渊才幽幽开口。
“眼下有件要紧事,你们二人随我去一趟南疆。”薄渊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南疆?”竹石惊愕。
南疆距离京城七百余里,骑马也得五天五夜,若是坐马车只怕十日才能到,况且南疆山路崎岖,寨子众多,听闻那里人人养蛊,极少有外乡人前去。
“小主子是要去寻什么?”青山开口询问。
“南疆有一种鸟,名唤莺歌,这种鸟极爱落魂草的种子,它的粪便,是一味药引,我们前去就是寻它。”
“粪便?”竹石脸色难看,他突然想起先前在船上翻过的马桶,那股味道刻骨铭心难以忘怀。
“还有一事,后门有一具尸体,明日我要拉到城外去安葬,你们在暗中跟着就好。”
薄渊没有看到竹石脸上的讶异,说完便起身离开。
青山坐在椅子上淡定的喝着茶,竹石在旁皱着眉头,原本想着回京能消停几日,结果屁股还没坐热又得出远门。
“哎现在我是真的能体会卫英的话了。”他端起茶盏一饮而尽,郁闷的上床躺着去了。
“今儿你先值夜,明日换我。”竹石蒙着头沉沉睡去。
青山搁下茶盏,替他吹熄了蜡烛走出房门,一个纵身朝薄渊的屋顶飞去。
翌日一早,薄渊找来卫英,推着板车出了将军府,直奔周旺的墓地。
到了城外天光大亮,瞧着城中进进出出的百姓,薄渊暗叹一声,上辈子也没在意过旁人的死活,如今重活一世,顾及的人反而越来越多。
他想保家人平安,也想保颜恒的命,还想扶持大皇子安然继位,还有仙草,卫英,青山竹石。
众人的面容从他脑中一一闪过,最后定格在颜颐那张娇媚的脸上。
还有长公主颜颐,皇长孙颜瑾
长路漫漫,他也不知道往后的路该如何走,才能将伤亡降到最低。
看着祥云换上一身崭新的衣袍躺在棺中,卫英抬起一旁的棺盖覆上,遮住那张灰白的脸。
薄渊拿起身旁的冥钱点燃,蹲在火堆旁默默低语。
“老头,人我给你寻来了,只是太晚了些,不过这样也好,起码你们能在地府相见,有什么话你自己跟她说,看在我已经尽力的份上,你就保佑我万事顺遂吧。”
微风卷起薄如蝉翼的纸灰,薄渊直起身看着那不断上扬的片片灰烬,一时晃神。
莫非他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