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例会,黄放盯着老板的墨镜看了又看。
真稀奇,室内戴墨镜。
会后,秦岁跟他说了要开茶社的事以及论岁安文化的业务发展。
黄放注意力都在他的墨镜上,趁他不注意一把薅下,秦岁手快又捞回来重新戴上。
“你这眼睛熬夜做ppt弄的?”
时间虽短,但足够看清对方红肿的眼睛。
“我刚说什么?”秦岁扶好墨镜问。
“最迟明年六月份,把公司地址迁到1879文创园,然后开一个茶社,茶社的合伙人你已经确定了,那这边传媒的主营业务就由我来负责,有需求随时招人打配合。”
黄放简要概括完。之前秦岁跟他说过要拓宽公司业务,只是没说具体的。
秦岁又问:“你那有问题吗?”
“问题也不大,主要就是维护现有的资源,要开疆拓土的话是有点困难,我会尽力找一些新项目。”
“新项目的话,文创园有园区运营,据我所知他们也想做外包,到时候我会接洽,只是茶社开起来后的那三个月需要辛苦你。”
黄放笑了,园区运营可是个大单,有钱挣不嫌辛苦。
“那茶社那边?”
“我有安排,你别分心想这个。”
聊得差不多,黄放合上笔记本,环顾着房间问:“你妹妹的平板放哪了?她发消息让我给她带下”
秦岁昂头,墨镜遮挡住眼神,黄放心里还是一惊忙解释,“你别误会,我和她没啥联系,不知道她为啥不来拿。”
“锁保险柜了,让她自己来找我。”
黄放比了个ok的手势退出房间。
房间重新安静下来,秦岁点开微信看见她头像,胸口憋闷得不行,连端起茶杯喝口温茶。
味道竟然有些涩,苦得发灰,他不甘心地再喝一口,涩感顺着喉咙抵到心底,渐渐就成了苦味,口腔里明明还留有茶叶的余香。
他仔细查看,泡成了苦茶。
昨晚才听过最恶毒的话,今早就喝了最苦的茶。
他自认承受力一直都很好,没什么能够压垮自己。
现在越来越不耐受,光是想一下她说的话,指甲就嵌进掌心,胳膊上的青筋也鼓起来,恨不能扑上去咬住她唇,听她呜咽着求饶才能消解心里的那丝痛感。
——他让你自己去拿。
叶晚玉收到消息叹了口气,一觉醒来,发觉昨天的自己是有点混蛋了。
她只是不想听他说出那句我们是兄妹。
她比任何人都知道他们的关系,也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秦岁每强调一次妹妹,都是在把她往外推得更远。
如果他一直这样,那费尽心思求来一次黄粱一梦又有什么意思?
这种离经叛道的事,当然要有个共犯。
她有点头疼,眼下,还有件事要解决。
时间过得很快,一月之期到了。
回想起来也没做什么,叶晚玉空的时候会去图书馆陪韩延备考,下课后吃过几次饭,去逛了两次街。
两人相处绝对算得上和谐,她也在这份和谐里明了爱情婚姻的选择权一定掌握在自己手里。
貌合神离,各怀心思。
如果故事没重来,她和顾宴之结了婚,必然也会陪着对方演一场又一场的戏。
装着装着就疯了。
叶晚玉和韩延去看了金银玉器展,从精致优雅的日常器皿里窥得已逝王朝的富足,从流光溢彩的金钗明翠里看见人们对美持之以恒的追求。
叶晚玉在书上网上见到过照片,真在展厅看到了实物,震惊得她失语。
设计、配色、材质……他们的脑袋怎么这么好使,能做出这么精致的器物与珠宝。
她现在抓耳挠腮想出的设计还搭不上前人玩过的尾巴。
韩延望着展柜里纹鎏金交银簪,想起从晚玉那买的戒指,纹理似乎有些相似。
如果能在展馆之外也能看到这些精致的器物与首饰那就好了。
韩延说:“你现在做的还挺有意义的,是一种文化的传承。”
“达不到那种高度了,不过如果能让更多人能用上银花丝,也挺有意义的。”叶晚玉笑着回。
“而且我改了很多,传统银花丝更注重银的表达,我呢喜欢把它与宝石结合,其实有点弱化了。”
“传承就是把前人的东西拿出来用,创新是根据现在的情况加入新想法,我没觉得你的想法有什么不对,能达到目的就行了,你继续做就行。”韩延鼓励她继续做下去。
从展馆出来,沿街漫步,老街旧改后,入驻了很多小众新奇的品牌。
从一家古着店出来后,刚品完山珍,叶晚玉确实看不上店里的那些东西。
她绝对不算抠搜的人,只是知道珠宝行业的一些行情,眼光也就挑剔刁钻了,可以接受宝石质量没那么好,但随便一根玻璃就敢说翡翠,是有点离谱了。
来到旁边的小公园,巨大的榕树带来阴蔽,两人稍作停留。
叶晚玉望着韩延欲言又止,以前也没干过这种事,不喜欢的都直接拒了,现在她有些不忍。
韩延心有所感,望向了她。
她鼓起勇气,从托特包里拿出一个礼盒递过去:“韩延,送你个小礼物。”
他古怪地看她一眼,没有伸手。
“是一支钢笔,我看你好像习惯用钢笔,祝你下笔有神,笔下生花。”
韩延写得一手好字,哪怕答得文不对题,都会冲那手字给两分卷面分的程度。
“为什么送礼物?”
“想送就送了,不需要理由。”
韩延有圈日历的习惯,今天什么日子他很清楚。
犹豫再三,他还是接了过来,揣进斜挎包里,目光深深地落在她身上。
她会怎么说呢?
叶晚玉被他盯得心里发毛,开始左顾右盼,斜对面的一家茶业闯进视线。
门口停了辆熟悉的车。
心里猛然提到嗓子眼,这车什么时候停的?刚才她是没注意吗?
关注到她细微的神色变化,韩延扭头扫一眼,世界还真是小。
他回头问:“喝茶吗?”
“不,不喝。”她下意识拒绝。
茶业紧闭的门开了,先是出来一位棕色卷发女郎,戴着遮阳帽与口罩,看身形应当很年轻。
接着是秦岁,他打开了副驾门,女郎坐了进去,绕到主驾时,他神色一怔。
在他望过来的瞬间,叶晚玉几乎没犹豫,踮脚搂上韩延的脖子。
按以前,韩延会很绅士地扶着她,现在隔着衣服的轻扶变成了用力的拥抱,她能明显感觉到后腰上的那股劲。
古树红茶的涩感还未完全消失,一股涩味从喉咙里升起,进入到眼睛,秦岁揉了揉眼。
“小秦,怎么了?”
他回过神来,坐进车里。
“没事,蓓姐。”
“那我们就说定了。”
叶晚玉见他进了车,心里烦躁,此时韩延却回正她的脸,眉眼含情。
她明亮的眼睛里有一丝局促与不安,尤其是对上那双含情目,脸朝旁边微微偏移,连带着两人身形也跟着轻移。
汽车驶过坦途,车窗半降,秦岁始终保持着直视前方的动作,路边拥吻的情侣在后视镜里越拉越远。
没有阳光的阴天,镜片下那双眼睛也还是被刺痛了,他手心沁出湿汗,最后方向一转,披着一身阴沉驶离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