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锦城。
于国庆假日新开的酒吧依旧座无虚席，吉他弦声浪与霓虹光线交错着，荡开再荡开。
秦岁刚喝了半杯酒，仰靠着沙发眼睛半阖，连轴加班，他有些倦怠，没注意到舞台上已经悄然换了人。
goodbye y alost lover
goodbye y holpless drea
他猛然睁开眼，眼神似追光落在舞台中央。
粉紫色振翅蝶面具把右挡得严严实实，同色发带点缀的麻花辫贴着左侧脖颈，手指灵活拨动琴弦，歌声在嗓子里转了几个弯抵达观众耳朵。
转音丝滑，声音又是浑然天成的媚，没有讨好的粘腻，自带空谷幽兰般的清新。
一旁的姚安从果盘里叉了块橙子递到秦岁嘴边：“这个挺好吃的，试试？”
秦岁置若罔闻，女孩时而抬眸望着台下，他不太确定他们的视线是否有交错，她很快就移开了。
姚安没看出这个节目有任何特殊之处，只是感觉女孩声线好听，至于面具，这个酒吧的噱头就是面具，服务生戴面具，来这的表演者们也戴面具，神秘感拉满。
音乐切到下一首，女孩继续垂头拨弦，秦岁这才靠回去扭头问：“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她唱得挺好听。”
秦岁面色如常嗯了一声，重新开上一瓶酒给身边的小伙伴们满上，酒杯里的泡沫溢得很快，又慢慢恢复正常。
倒完酒，他举杯，语气官方又真诚：“两年了，谢谢大家的陪伴。”
“时间过得好快都两年了。”
“对啊，我们都要毕业了。”
歌声覆盖了他们的声音，秦岁取下眼镜揉了揉眼睛，再次看向舞台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只轻微眯着眼。
秦岁起身离开。
没过一会儿，叶晚玉结束了准备已久的演唱回到后台，喝完半瓶矿泉水润嗓子，把吉他放进琴盒，摘下面具对着镜子整理完头发，利索背着琴盒出门。
大大的琴盒几乎挡完整个身躯。
酒吧走廊里香氛浓郁，她吸吸鼻子往前几步，空气里出现了新的味道，像是有人在剥橙子。
她弯唇，寻着味道前进，即将拐弯时被一股劲拽了过去。
真真切切的橙香味笼了过来，她故作惊慌，在看清来人长相时失语，一时忘记了准备的腹稿，与他无声对望。
走廊光线并不明亮，女孩的目光却亮得惊人，秦岁眉毛微不可察地动了动，脱下身上敞着的灰色风衣披在她肩上。
刚才在台下就看她这身不太顺眼，香芋紫收腰小开衫显出圆滑的身体弧形。
这没什么问题，问题是领口真的有点低。
略显宽大的衣服披上去，差不多能挡完内搭，他还是不太自然地别开眼睛。
叶晚玉终于还是缓过了神，左手拢着衣服，轻声唤他：“哥。”
一声哥叫得他心神恍然，又想起叶叔的警告，叶建军并不喜欢她抛头露面去唱歌，差点没收了她的吉他，更别说来酒吧这种地方。
秦岁拿着腔调，摆出长辈的姿态训斥。
“哥什么哥，我不是你哥，你以为喊哥就有用了？”
“谁让你来酒吧唱歌的？忘记你爸怎么跟你说的了？”
“吉他又不想要了吗？”
“……”
情绪剧烈翻涌，眼眸里像是汛期时的江，江水就快要泄闸，她两步撞进他怀里。
“秦岁，你干嘛一见面就凶我。”
“我们好久，好久没见了。”
她声音软，语气听着既可怜又心酸。
秦岁眼皮猛然一跳。
上次见面还是过年，生分地打着招呼，好像他们从来都不熟。
升学宴他也没回去。
秦岁呼吸缓和下来，手掌即将温柔地落下去时，等等，她刚才喊什么？
——秦岁。
好，很好，非常好。
他大手恶劣揉乱她的刘海，顺势把她从怀里推开。
叶晚玉最不喜欢别人弄她头发，初二因为班里有男生及几次三番不听劝捣鼓她的头发，差点和人打起来，老师的到来才终止两人的对峙。
那场没打完的架，后来秦岁私下替她打了。
现在，她都没第一时间整理头发，直直望着他，怎么都望不够似的。
秦岁语气冲：“长本事了，见到我不连声哥都不叫？”
叶晚玉一板一眼地解释：“我刚来就叫你哥，你自己说你不是我哥，所以我才喊你秦岁。”
解释完，她回答他的上一个问题：“我来这里是唱歌挣钱的，而你是来消费的。”
“如果你觉得酒吧很不好，那你也不该来。”
空气里捏爆了辣椒，一呼一吸都很呛人。
“忘记你爸说过什么？”
“你管他说什么，我挣钱可是为他省钱了呢。”
“他又不是不给你钱。”
“那也不耽误我挣钱，我想开工作室，就和你一样。”
她的眼神坚定，秦岁倒是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执着跟自己一样，他爸要是还活着，谁还去打工挣钱创业。
满腹劝导的话誓要让她好好学习，话到嘴边却是一声叹气，从裤兜里摸出钱包，掏出一张卡塞进她手里。
“拿着。”
“挣钱可以，酒吧不行，人太杂工作时间又在晚上，不安全。”
“外面有很多骗子，找兼职先给我看一下。”秦岁从来都不拦着她做她想做的事。
叶晚玉怔住，下意识握紧卡后揣进裤兜，眼眶有些湿润，她抬手挡了挡又放下，嘴边慢慢咧出一个笑。
电话响了，秦岁接通说马上就来。
“你要有事就去忙，我可以自己回去。”
已经快11点，这回学校开车也得一个小时。
“跟我来，我等会送你回去。”
叶晚玉没推辞跟在他身后，他后脑勺没有生眼睛，看不到她把袖口捂在鼻口猛吸，也看不到她轻轻勾起的唇角。
再次回到位置，几人出奇地消失了，秦岁示意叶晚玉坐在身旁的沙发上，正准备打电话，只见他们从楼梯口冒出来，手里推着蛋糕，轻声合唱着
——祝你生日快乐。
讶异一闪而过，表情染上温和。
这是他21岁的生日。
他记得，所以今天请公司小伙伴吃个饭喝喝酒。
只是没想到，他们也记得。
公司人不多，带资源入伙的项目负责人黄放，是室友也是得力干将的王杰，有社恐不敢出去找工作索性在这苟着的设计师刘斌斌，有负责财务和后勤保障的朋友姚安，也有因事没来的的其他同事和实习生。
还有妹妹叶晚玉。
秦岁闭眼许愿，吹灭蜡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