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刚蒙蒙亮,兰心来到乔窈寝宫中,唤她醒来。
乔窈坐起身,接过兰心递来的温水喝完,又在床上静静坐了一阵子。
兰心已端来水盆放在一旁,准备伺候着她洗漱。
“郡主今日怎么起这么早?”兰心看着乔窈仍困倦的模样,不禁好奇问。
也是昨夜乔窈特意吩咐过兰心,今日天一亮便唤她醒来。
“有事。”乔窈苦着脸说完,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看着她这模样,兰心浅浅勾起唇,劝道:“天色还很早呢,郡主要不还是再睡一会儿吧?再过半个时辰,婢子来叫您?”
乔窈连忙摇摇头:“不了,扶我起来。”
乔窈洗漱过,便来到了宫墙城头,命人搬了个椅子坐在城头上。
已是秋深,早时霜寒露重,很是冰冷。好在兰心妥帖,早备好了裘衣。
乔窈将自己缩起来,又将裘衣裹紧了许多,远远盯着城门。
今日天色晦暗,云雾浓重,遮住天光,已是巳时过,仍是昏沉压抑,像是要下一场骤雨。
乔窈看着这天色,不禁眯起眼睛,有些没了精神。
她已在这里静静坐了有一两个时辰了。
林黛溪在此时携宫人爬上城头,两三步跑到乔窈面前,打着招呼。
“姐姐今日起得真早,去你宫中都不见人影。”
见到她,乔窈眼里有了点光亮,也立刻坐直了身子。
“殿下怎么来了?来人,去再搬个椅子来。兰心,给殿下添盏茶。”
她匆匆吩咐过,又看向林黛溪。
“一个人闷得慌,自然是来寻姐姐玩。”林黛溪回应着,等木椅搬来,靠着乔窈贴坐过来,又好奇问道,“姐姐今日怎么有心情来这里坐着?这眼瞧着可是快要下雨了。方才上来时见姐姐专心望着远处,不知是在看些什么?”
“闲来无事,随便看看。”乔窈说。
“哦?”林黛溪站起身,趴在城头上四下里张望了一圈,也没瞧见什么感兴趣的好玩的东西,顿了顿,她忽然笑着说,“说起来,七哥离京至今,正好一个月了,姐姐该不是在等七哥吧?”
“……今日是我父亲传来消息的日子,我在等他的消息。”乔窈否认道。
虽如此说,但的确是有那么一点点顺带,在等等林瑾思的消息的。
自那日林黛溪讲述过她们之间的旧事,她对林瑾思不满的情绪便没那么深了。
是因为林瑾思幼时与淑妃娘娘的遭遇,也是因为,他曾以太子之位,换过她性命。
他因她失过一次皇位,才又被欺凌践踏了三年,才又如此处心积虑的,艰难的拿回过去的一切,再度向仇家寻仇。
如此算来,王府内的赔偿清算尽,她还倒欠他一条命,虽然林瑾思并没有要与她计较的意思。
按林黛溪所言,他的确可怜,终其一生,都是为了他的母妃,从不曾有片刻为自己活过。
现下他将将要大仇得报,定然十分痛快吧?那之后,他们便再不会有任何交集了。
毕竟,无论是曾两度救她,还是后来又利用她,都只是为了他的母妃,如今他心愿将了,便再没有牵挂,再不必与她牵扯。
对于一个即将成为陌生人的前救命恩人,她还是能生出些关心来的。
“哦。”林黛溪应了声,乖乖坐回来,说,“我也正好无事,陪姐姐坐一会儿,聊聊天,我们一起等着吧?”
“谢谢你,殿下。”
两人一起,便没先前那么无趣了,乔窈也有了不少精神。
她们二人坐在城头上饮茶闲话,时间很快便过去。
不知不觉,竟是要天黑了,阴沉了一日的天色,在此时更是狂风大作,呼啸着卷起远处的林叶,嘈杂着惹人更是心烦。
而城门外仍旧没有半分动静。
父亲派来回禀的人并未出现,林瑾思也是。
乔窈已坐不住了,立在城头上远望着,眉宇间尽是担忧。
林黛溪也同样担忧,却更是担心乔窈。
“姐姐……”
她轻声唤了句。
乔窈敛起眼眸,轻轻笑了笑,让自己的神情看起来轻松些,回话说:“看来他们路上耽搁了,要晚几日才能到吧。算了,不等了,反正回来了自会有宫人来告知。天色不早了,殿下若不嫌弃,去我宫中用膳吧。”
“嗯。”林黛溪答应下,但仍是担忧。
就在此时,天边忽然一道炸雷,两人皆是一惊。
乔窈回头望向远处的天空,阴沉的天色被几道电光划破,又伴随着几声炸雷,大雨压城,瞬间铺天盖地而来。
林黛溪心中更是担忧,轻轻扯了扯乔窈的衣袖:“姐姐……”
乔窈拍拍她,浅笑着安慰道:“回去吧。”
饭毕,雨还是没有停歇的意思。
林黛溪和乔窈道过别,先行离开了。
她走后,乔窈伪装的笑意彻底散去了。
“兰心,我心里总有种不祥的预感,你可能帮我去打听打听父亲那边的情况?”
兰心点头应下。
乔窈沉下眼眸思索片刻,又拽着她说:“还有,顺便问问,有没有林瑾思的消息。”
这还是头一次,乔窈主动在她面前提及林瑾思。
兰心一愣,又立刻欣喜点点头,离开了。
林黛溪走后,也未返回寝宫,而是直奔殿前去寻了御前侍卫,同样吩咐了下去命他们打探。
·
接下来的几日,也依旧没有人进京回禀。
林黛溪日日都来找乔窈,陪在她身边,怕她太过担忧。
乔窈也做出一副平淡的模样,每日和林黛溪在宫中游耍,仿佛并未在意。
但两人心里都知,这只是假装。
第五日夜晚,乔窈正收拾着欲睡下,兰心急急赶来回话。
“郡主!派去宁州的人今日传了消息回来了。”
乔窈发钗散了一半,急忙迎上去问:“怎么样了!”
“听说月前林安传来消息,告诉皇上已查到了逆党的下落,就潜藏在宁州境内。皇上知晓后,便立刻带人赶赴宁州。王爷的人也正好赶到宁州附近,听回禀的人说,两人在宁州见面后,皇上又携一小队人马深入宁州深山内,自此失去了消息。而王爷与皇上大约是约定了时间,但未见皇上归来,说是十日前也率人马进山去寻人了,如今已有数日不曾和驻守的卫士们联络过。”
兰心回禀过,又担忧问道,“郡主,现下该如何是好?”
乔窈紧紧攥着拳。
如若可以,她真想现在就赶赴宁州,去找父亲和林瑾思。
可……
“如今宫外尚不安全,还不知叛匪的动向,我们只能耐下性子去等,去相信他们,一定不会有事的。”
乔窈沉声说。
她几步来到屋外,望着天空。
今夜云雾浓重,遮住了月光,天空中阴暗昏沉,仿佛聚着一片压抑的迷雾,将一切包裹。
她的心情也跟着压抑不已。
父亲,林瑾思,他们那样厉害,那样聪明,无论遇到什么困难与危险,也一定会冲破迷雾,安然无恙的回来吧。
如今,她也只能如此想。
·
第二日,天气难得晴朗,日头也明亮充足。
但今日倒是稀奇,过了正午时分,还不见林黛溪的踪影。
乔窈无聊的坐在院子里,望着那一院梅树。
林瑾思走了这一月间,她整日无聊,便听了他的建议,在先前那座空园里又种下了一院梅树,如今刚移栽好不久,看着已是成活了,虽然还有些脆弱。
前几日的雨打落了不少梅树的枝叶,但好在这些梅树都挺了过来,如今晒了日光,各个有精神。
乔窈望着,心中欢喜。
这是个好兆头。
她正如此想着,林黛溪的声音远远便传了过来。
“姐姐!姐姐,有消息了!”
乔窈昨日才听过兰心回禀,此刻并不太惊讶,但林黛溪也是一番好心,她还是立刻迎上去问:“可是父亲他们?如何了?”
林黛溪抓着她的手腕停住步子,喘息着说:“我派去打探的侍卫说,宁州那边派人来回禀,说七哥率人进入宁州深山内后,便失去了消息,至今已有十几日了!至于王爷……王爷派来回禀的人到了。”
“人现在在哪儿!”乔窈听闻,立刻紧张道。
虽然已听兰心说起过一遍,但听说父亲派来回禀的人入京了,她还是立刻激动起来。
“来回禀的人是王爷手下将士,现下就在宫中前殿候着。”林黛溪说。
“多谢殿下告知!我这就去!”乔窈说过,吩咐下人们照顾林黛溪,自己匆匆朝前殿赶过去。
前殿内候着一人,乔窈赶去看过一眼,脑海里立刻搜寻出了印象。
这个人,当初和父亲在宫中匆匆见面时,也正好见过,是父亲带入宫的几人之一。
那人看到乔窈,正欲行礼,被乔窈拦下了。
乔窈稳了稳心绪,冷静问道:“你此次入京,可是为了代我父亲回禀?”
“是。”
“我父亲呢?”
“王爷已完成了任务,清剿叛贼数千人,回到宁州休整,不日便将回朝献捷。”那人回禀道。
乔窈听到,眼里瞬间欣喜着流露出光亮,可思想起兰心昨夜的回禀,她又蹙了蹙眉,压着情绪沉声问道:“真的?父亲真的,已平息了叛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