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第二个坏消息呢？”蒋离问。
王钦把目光投向蒋离和田薇薇。
蒋离迟疑地指向自己：“我？”
王钦手指在空气中画了个圈：“你们。”
田薇薇忍不了：“你要再卖关子，我就要揍你了。”
王钦认怂也很快，比着投降的手势，说出了另一个坏消息：“不知道方栋是想临死前拉个垫背的，还是要接力证明话题活动是他做的，他在领导面前说，你俩一个病假请得没完没了，一个一心顾着和公司同事谈恋爱。”
蒋离不太相信，虽然方栋这两个月变得没那么好相处，但她更愿意相信这是因为各方面的压力太大导致的神经紧张，本质上他并不是一个坏人。
“你怎么知道的？”她问。
王钦说：“我上午都被叫去调查情况了。”
田薇薇有些紧张：“那你怎么说的？”
王钦理所当然：“当然实话实说，咱拍那么多次有见过他一次吗？”
从楼梯间回来后，正好赶上方栋在工位上收拾东西。方栋见她俩回来，也没主动搭话，眼神躲闪。
想起王钦说的那些不知真假的话，蒋离和田薇薇对视一眼，心里已经信了八分。两人心里都难免有些怨气，顾而也没有主动开口，三人之间凝滞着一种尴尬的气氛。
眼看着工位桌上的东西几乎被收完，方栋终于伸手拿起了桌角他一直逃避的马克杯。自己和甜甜的卡通肖像在杯壁上笑靥如花，只是可惜一条裂缝蜿蜒而下，破坏了美好。
他伸手摩挲了杯子，突然无奈地笑了笑。
余光看到这一幕的田薇薇终于忍不住开口：“这是甜甜羊水忽然羊水破了的那天，你冲出门前不小心弄掉的。”
方栋将杯子收进袋子中，冲田薇薇说了句：“谢谢。”
“今天就走？”蒋离不知该说些什么，憋了半天，也只问出了一句多余的话。
方栋的语气很平淡：“也该走了。”然后环视了办公室一眼，冲两人说，“你们不用送我。”
“再见。”蒋离和田薇薇异口同声。
方栋只是摆了摆手，没说话，径直出了办公室。
十年的老员工，伴随着公司从500人到50000人的方栋就这样走了，只背了个电脑包，手上提着个装杂物的大纸袋。讽刺的是，大纸袋上面还印着某奶粉品牌的logo，想来是给女儿买奶粉时配套送的。
一周前，他还是好员工、好丈夫、好爸爸，但现在，似乎什么都不是了。
公司内部匿名论坛里“最新发布栏” 刷新出来一条新的帖子，内容只有一句“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楼塌了”，没有指名道姓，但短短半天内就收获了上百点赞。
蒋离来到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看着方栋走出了办公大楼，上了路边停着的一辆深灰色的suv汽车。车里似乎坐着一个年轻女子，不会是何菲，但难不成还是甜甜？
爱情长跑背后的难舍难分、相爱相杀不足为外人道也。
田薇薇看在眼里，有些魂不守舍，她问：“难道我和阿标也会变成这样吗？”
看着她空洞的眼神，想起近日发生的种种，蒋离居然说不出任何安慰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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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深秋，天黑得越来越早，出公司时的天色就已经与夜晚无异。
蒋离回家的匆匆步履在单元楼门口被李一凡拦住，李一凡穿着深色衣服，明明是白面小生的长相，下巴却冒着密密麻麻的青黑色胡茬。
“你能不能帮忙劝劝阿韩？”李一凡沧桑的面色吓了蒋离一跳，看得出，昨晚对他来说大概也是个不眠夜。
“劝什么？”蒋离反问，想听听他还能狡辩出什么。
李一凡辩解道：“我的所有欺骗都不是以伤害她为前提的，全部都是无奈之举。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请回吧，不管出于什么目的的谎言都是谎言。”看着李一凡的嘴脸，蒋离忽然对打着‘善意的谎言’旗号的欺骗有了更深体悟，更深的歉意涌上心头，忽然很想见见沈斯翼。
“等等！”李一凡又叫住擦肩而过走上了楼梯的蒋离，嘱咐道，“你一定要好好安慰她。”
蒋离没有回头：“当然，这用不着你操心。”
推开家门，韩芷棣已经在桌上摆好了两碗的蛋炒饭和一份炒上海青：“菜色有点简单，凑合吃吧。”
蒋离浮夸地表演了一个吸鼻子，“哪里简单，香晕了。”
这话倒确实没夸张，虽然只是最基础的蛋炒饭，但经由韩芷棣之手也变得色香味俱全。金黄的炒蛋裹着晶莹的白色米粒，点缀有红色的胡萝卜丁和青豆。
“李一凡没有口出什么狂言吧？给你添麻烦了。”显然，她知道他在楼下徘徊。
“不至于，没到添麻烦的程度。”蒋离拍了下韩芷棣的肩，“他这点分寸还是有的，我们什么时候这么见外了？”
看着显然是花了时间烹饪的饭菜，蒋离探究问道：“你今天没去上班？”
“年假攒了那么久，不用该过期了。”韩芷棣暴露了她的内心并不如说的那样洒脱和平静。
“吃完饭我陪你去他家把行李都拿回来吧。”蒋离提议。
“不用。”韩芷棣正色道，“我和他提分手从来就不是说说而已，昨天没带回来的东西当场就邮了同城快递，今天已经收到了。你没发现房里多了不少东西吗？”
蒋离抬头看了一眼房间，确实，沙发上的卡通娃娃、花瓶里的花都昭示着浓浓的生活气息。
“你待会吃完，把碗洗了没问题吧。”韩芷棣说着站起了身。
“当然没有……”蒋离的目光跟着韩芷棣移动，“所以你要去干啥？”
“去印象坐会。”
“是我想的那个印象吗？”蒋离欲言又止。
韩芷棣点头，猜到了蒋离想陪她去，制止到：“我心里有数，想一个人清静会，去去就回。”
她前脚刚出门，后脚蒋离就给锋哥发消息：【你俩怎么回事？】
都没问指名道姓是谁，锋哥就秒懂，还在此地无银三百两：【正经朋友】
蒋离没信，生怕锋哥‘趁虚而入’，发了句：【我十点去接她】
锋哥回：【放心，我人品没那么差。你别来了，我十点给她叫台车。】
蒋离这才放下心来，洗完了碗，第一件事情就是和沈斯翼打电话。
两人现在正是热恋期，只盼分分秒秒都能见面，可惜昨晚沈斯翼连夜去了g省出差，一南一北，相隔千里。
“你发消息说有话要对我说，是什么？”面对蒋离，沈斯翼的声线竟也变得温柔。
“就是……”过了情绪上头那会儿，蒋离变得扭捏，想说的话有些难以启齿。她吞吞吐吐，他也不催，就放任着难得的女儿家神态的流露。
“就是…？”沈斯翼引导着。
“感觉很谢谢你。”蒋离囫囵吞枣地把话赶紧说完，生怕他听得太清楚。纵然这样，还是感觉脸上热热的，当然也还好不是视频或者当面，否则这番话绝对难以启齿。
沈斯翼轻笑一声，他没有问蒋离为什么忽然这么说，而是回答：“我也很谢谢你。”
心照不宣地没有说明白究竟谢谢什么，但彼此心里都有自己的理解。
沈斯翼那边的声音有些嘈杂，听上去像是在一个人多口杂的地方。时间已经不算早，他却还没有回酒店。
“是不是生意遇到什么问题了？”蒋离终于将关心问出了口。
“没有。”沈斯翼一口否认，“在工厂看布料呢，只能挑人家不忙的时候来，就拖到了现在。”
“真没事？”
沈斯翼适当示弱：“好吧，确实事出有点突然，工厂老板忽然说合同有变化，不过问题已经全部解决了。”
蒋离相信了：“那就好，你忙吧，别太累了。”
“我会尽早回京城的。”
蒋离羞恼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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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栋走的事情并不能影响到活动运营组第四期改革话题的筹备。这一期是改革试验的最后一期，蒋离和田薇薇心中都憋着口气，毕竟成败在此一举。
有程植和阿达的成功在先，她们也还算是有信心，想铆足了劲最后冲一把。为了这次话题，放弃了午觉，大中午跑到楼下去买咖啡。
等号的间隙，蒋离忽然想起：“有说咱部门什么时候来新leader吗？”
“好像没有。”田薇薇大胆猜测，“是不是有可能你要升职了？”
“没可能。”蒋离一口否认，“我才入职不到一年，怎么也轮不到我头上。”
“谁说的，扁平化管理不就是为了不以工龄排资论辈吗？这几期话题筹备难道还不足以证明你的能力？”田薇薇想开的结果是变成了一个蒋离吹，她安慰自己的逻辑是，把事情做到99分的蒋离会显得80分的她有些菜，但并不代表只做到80分的自己就很差劲。
蒋离笑着摇摇头：“我还差得远。”
田薇薇嘟囔着：“你自信点好不好，还要多好啊。”却忽然被蒋离撞了下胳膊。
“怎么了？”不明所以地抬头，看见了推门进来的何菲。
何菲显然也看见了她俩，相比起蒋离和田薇薇有些无所适从的尴尬，她明显坦然很多，还是一副职场女强人的样子，径直经过两人，在取餐台端走了早就下单买好的咖啡。
本以为她就这样如同陌生人的离开，结果出乎意料的是，忽然又走到蒋离和田薇薇面前问到：“最近的风波没给你们带来什么影响吧？”
蒋离讪讪道：“没有。”
“那就好。”何菲说，“我也要走了，你们多保重。”
“是离职的意思吗？”田薇薇问。
“当然。”何菲耸了下肩，“事以至此，我怎么可能再呆下去？”说完，便大步流星地走了。
看着何菲没有留恋的背影，蒋离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