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安,没事的,一切会好起来的,你先睡吧,我会处理好一切的。”
安抚着忐忑不安的小千代睡着后,南衣修轻轻关上房子的门。
他开始在客厅中踱步。就在南衣修打算去找路易瓦伦,或者北见敏之想办法从警察局捞人的时候。
那扇被简单合上的大门,终于再次被打开。
这次的来人是南衣修之前见过的张守常,他扶着山边进来了。
“实在是对不起,南兄。”
看着眼前狼狈的山边,南衣修知道张守常在为什么道歉。
为山边的右手。
山边右手的大拇指被掰到一种扭曲的角度,原本可以和食指贴合的大拇指,现在几乎是呈180度和食指相反。
恐怕这只大拇指已经彻底废掉了,南衣修眼里露出几分怒意,他看见了山边的嘴唇张合想要说些什么。
于是他凑近耳朵去听。
“大人,大人,我没有……”
没有什么?
南衣修不太明白,这时候张守常从怀里掏出一张逮捕令。
令人惊讶的是上面居然写的是南衣修的名字。
然后是一份叫做山边的人写下的证词,大意便是举报自家大人窝藏朝廷通缉的犯人。
“这家伙挺厉害的,虽然被吓得尿出来了,但却一直没有把你供出去。”
作为一个民族主义者,张守常少见的露出一丝欣赏。
原来如此,没有,是指没有签字,没有按手印。
光看山边现在凄惨的样子,南衣修便能想象,他遭受了多少磨难。
以目前的医疗水平,这只大拇指就算打入钢钎和石膏,恐怕以后也干不了什么重活。
这也是这个时代的无奈,连这样骨折的伤势都无法治好,更别说急性白血病这种被称为血癌的疾病。
不过用来打基础,却还算合格。
看着身边这样受伤的右手,又怎么能写字了?所以那份证词毫无疑问是伪造的。
“嗯,我知道。”
换作其他人,如果面对如此情况,恐怕会想着为长远考虑,息事宁人。
可南衣修不同,他是一头骄傲的幼狮,不会因为鬣狗的威胁而退后一步。
留下一大笔用来治病养伤的钱,张守常、麻之起跟随孙先生回国。
在离开前三人都曾多说有愧于南衣修,更有愧于山边。
不过山边本人倒是并不在意,他当时以为自己都要死了,没想到却能活着回来,这已经让他很高兴了。
只是可惜他不能再为南衣修做事,因此,很快他就将他已年满十六岁的儿子送过来。
“老爷。”
开口说话的那是一个通红着脸,手上和脸上有许多龟裂的伤口,看上去有些木讷的少年。
“他这是?”
南衣修开口问道。
因为他给山边的钱。虽然不算多,但肯定不少,至少足够他一个七口之家的生活。
“只有经历过艰苦的环境,才能拥有坚韧的意志。”
原来的山边给南衣修做事之后,他的那辆人力车也没有闲着,而是交给了他的儿子。
这才导致这孩子现在脸上和手上,看上去都是龟裂的口子,南衣修不置可否。
几年后的春天,路易瓦伦回到奥匈帝国,在临走之前,他曾邀请南衣修和他一起前往欧洲,并认为那才是属于南衣修的地方。
被南衣修要继续完成学业而拒绝,麻之起办理了退学,回到国内跟随孙先生,轰轰烈烈的进行爱国运动。
白和与他的妻子生了一个儿子,还发来照片给南衣修看。
还在信中抱怨到,现在国内的政治局势越来越糟糕,民声鼎沸,似乎下一秒,这个火药桶就会被引爆。
不过这些跟南衣修都没有什么关系,来请他演奏的变少了许多。
南衣修也顺利从学校内毕业,来到京都某所医院实习。
这时候的留学生还是相当吃香的,加上如今国内政局动荡,因此暂时在京都停留一些时日。
期间有些艺伎曾邀请南衣修演奏,甚至有人希望他能写一首歌。
可南衣修哪儿懂怎么写歌,当然是毫不留情的拒绝了。
除此之外,随着政局的倾斜,北见敏之和樱子的处境越来越尴尬。
在路易瓦伦回到奥匈帝国后不久,北见敏之和樱子也前往了欧洲。
在医院上班并不是个好活,熬夜的时间很多,以至于南衣修能陪千代子的时间都少了。
不过工资还算可观,请得起司机和管家。
直到有一天,南衣修突然再次收到路易瓦伦的邀请。
和从前一样,是演奏的邀请。
但不同的在于,这次南衣修需要出席的宴会,是一个涉及政治界的宴会。
路易瓦伦在信中说:这次宴会的主人,和南衣修见过的孙先生关系紧密。
另外他并非以伯乐或资助者的身份自居,而是以朋友的身份发出这份邀请。
他知道南衣修是一个没什么政治色彩的人,但有些事情肯定是错的,南衣修还是能理解的。
因此他欣然答应,也算是在身上染上了一层政治色彩。
不过真正让南衣修蜕变的,是1912年之后,白和与他的妻子搬到京都来了。
没过多久,麻之起也坐船来了,曾经的三人组重新见面。
“……狼子野心……妄图吞并我……”
“士可忍,孰不可忍!”
没人知道那天具体交谈了什么,总之这么多年以来,三人达成了新的共识。
那就是这京都府是一天也待不下去了,有了麻之起和白和政治资源的帮助。
南衣修开始在京都各个地方举行募捐演奏,就算是艺伎们,只要愿意出价,南衣修也通通答应下来。
双方一拍即合,源源不断的资金从京都吸收送到国内,转变为子弹和飞机。
几年间,累计捐赠30多万美元,五架飞机,寒衣、药品、食物无数。
不止明面上,在暗地里,麻之起也借助演奏现场的遮掩,代表如今孙先生和某些人接触。
医院的工作倒也没有辞掉,有空南衣修还是会去验证一些实践的知识。
毕竟此时没有手机可玩,空闲的时间还蛮多的。
不过同样的,原本被某些人忽略的南衣修,突然变得碍眼起来。
于是在某个早晨,送小千代和山边的妻儿坐上前往美洲的轮船,南衣修向山边问道:
“山边,你还记得是当初谁抓的你吗?”
山边先是愣了一会儿,随后缓缓点头。
有些事情,总是纸包不住火的,南衣修知道早晚有被京都政府通缉的这一天。
有些仇,也早就该报了。背上那把白棕二色的大弓,南衣修后来把它买下了。
天空上月亮被乌云遮住,整个,街道只有昏黄的路灯,南衣修悄无声息的出门了。
他已经将逮捕山边那位队长的信息调查的很清楚,对方是个彻头彻尾的,无可救药的烂人。
敲诈、勒索,乃至于绑架,贩卖人口甚至一些不能诉之于笔的行为比比皆是。
除此之外,他还是这条街道上许多地痞流氓的保护伞,或者说他本人就是这条街上最大的黑恶势力。
因此南衣修在杀掉他后,居然奇怪的没有什么负罪感。
是因为他在木兰世界已经杀过人?还是因为这货在南衣修眼里,已经不算是人?
将亲笔信交给山边够,南衣修随意买了最近一趟轮渡的船票。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离开了充满压抑的地方,原本想做首曲子而不可得的南衣修,此时却有如神助,几乎不做思考的就写下了。
因为过于投入,南衣修未曾注意到,一个清瘦的青年凑了上来。
“阁下是在写曲子吗?在下李叔同,字息霜,刚好也对乐曲略知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