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八十年代,农村人死后要停尸三天才能入土下葬。
这天傍晚,天阴得很重,眼看就要下大雨了,村里却死了个人。死者是村西头老赵家的儿子赵有才,此人年轻时曾风光一时,可后来走背字,一直霉运不断,老婆也跟别人跑了,一个人孤苦伶仃地生活,最近又得了重病,没钱医治,硬是给拖死了。
老赵家给儿子办丧事那天,恰好村里有个电工去外地出差了,村里停电,晚上一片漆黑。
到了晚上,老赵家院子里忽然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忽高忽低,咿咿呀呀,好像是有人在里面唱歌,又好像是有人在里面哭泣。赵有才的大哥赵有德住在隔壁,他听到声音后,以为是有贼进了弟弟的院子,就提着根棍子摸了过去。到了院墙根,他听见声音是从停尸房里传出来的,而且那声音十分耳熟,就像是他弟弟赵有才活着时的声音。
赵有德一听害怕了,心想莫非是弟弟死而复生,变成了鬼?想到这里,他再也不敢靠前了,转身撒腿就跑,一口气跑回家,把这事跟老婆一说,老婆也吓得脸色苍白,浑身筛糠。
夫妻俩商量了一阵,决定去请村里的阴阳先生过来看看。阴阳先生是村里的老人,今年已经七十多岁了,此人据说年轻时走南闯北,见过不少大世面,也会一些阴阳术数,在村民眼里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他听了赵有德夫妇的叙述后,沉思了片刻说:“看来你们兄弟情深,赵有才死后放心不下你们,所以他的魂魄又返回阳间了。不过你们放心,他不会害你们的。”
赵有德夫妇一听这话,心里顿时踏实了,说:“那我们该怎么做才能让他安心上路呢?”
阴阳先生说:“你回去准备些纸钱香烛,再杀一只鸡,把酒菜供到停尸房门口,我做法把他送走。”
赵有德夫妇连声道谢,回去照办了。阴阳先生在停尸房门口点起香烛,把酒菜供在桌上,然后口中念念有词,跳起了大神。跳了一阵,他忽然把手中的鸡猛地扔到院子里,那鸡惨叫一声,扑棱棱飞了起来。就在这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只见院子里忽然刮起一阵旋风,那旋风绕着停尸房呜呜地转,地上的纸钱被卷入空中,在旋风里乱飞。赵有德夫妇见状,吓得跪在地上连连磕头,阴阳先生也面色凝重,口中念得更疾了。
过了好一会儿,旋风渐渐平息下来,阴阳先生才住了口,对赵有德夫妇说:“好了,我已经把赵有才的魂魄送到阴曹地府去了,你们回去休息吧。”
赵有德夫妇千恩万谢,把阴阳先生送回了家。
第二天上午,赵有德在自家院子里晒粮食,忽然听见隔壁停尸房里又传来了昨天晚上的那种声音,仔细一听,好像是有人在唱戏。赵有德一听头就大了,难道他弟弟的魂魄又回来了?他不敢再去看,赶紧进屋拿了根棍子,准备一旦有情况就用棍子防身。
赵有德的老婆正在厨房里做饭,见丈夫拿着棍子从屋里出来,就问道:“你拿着棍子干啥?”
赵有德把昨晚的事跟老婆一说,老婆也吓得脸都白了,说:“难道有才的魂魄真的没送走?这可咋办啊?”
赵有德说:“我也不知道咋办啊。不过咱们别怕,只要手里有棍子,他就不敢把咱们咋样。”
正说着,隔壁又传来清晰的唱腔,赵有德老婆忽然惊叫一声:“哎呀,我听出来了,这好像是咱村里王麻子的声音!”
赵有德一愣:“王麻子?哪个王麻子?”
老婆说:“就是村东头的王麻子啊,此人年轻时在戏班里唱过戏,后来嗓子倒了,就回家种地了。前几年他老婆得了癌症,为了给他老婆治病,他把家里的钱都花光了,还借了不少外债,可他老婆最后还是死了。为了给老婆办丧事,他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卖了,连房子也卖了,现在租住在别人家里。他落到这一步,全是因为给老婆看病借债闹的,所以村里人都说他是‘妻管严’,老婆活着时他怕老婆,连累得死后也不得安宁。”
赵有德说:“你是说,现在停尸房里传出来的声音,不是有才的魂魄,而是王麻子的声音?”
老婆点点头:“应该是他。说不定他以为停尸房里停的是他老婆的尸首,所以跑进去哭诉了。”
赵有德听了老婆的话,心里顿时安定下来。既然不是弟弟赵有才的魂魄,那他就不用害怕了。
他想了想,对老婆说:“这样,你去找几个人,把停尸房门打开,看看到底是不是王麻子在里面。如果是的话,就把他赶出来,别让他在里面捣乱了。”
老婆点点头,赶紧去找人。不一会儿,她就领着几个人来到了停尸房门口。赵有德拿着一根棍子,小心翼翼地推开了停尸房的门。
门一打开,一股阴冷的风扑面而来,众人不禁打了个寒颤。他们定睛一看,只见停尸房里果然有个人影,正坐在停尸床上,低着头,好像在哭泣。
赵有德大喝一声:“王麻子,你在这里干什么?快给我出来!”
那人影抬起头,露出一张憔悴而苍老的脸,正是王麻子。他看见赵有德等人,似乎有些害怕,结结巴巴地说:“我……我以为这里是我老婆的停尸房,所以进来看看……”
赵有德一听,顿时明白了。原来王麻子因为思念亡妻,误以为停尸房里停的是他老婆的尸首,所以晚上偷偷溜进来,坐在停尸床上哭泣。由于他是在夜里来,光线昏暗,没有看清楚停尸床上的人不是他老婆,所以闹出了这个误会。
赵有德心里一阵感慨,想不到王麻子对亡妻如此情深义重,真是难得。他想了想,说:“王麻子,你别难过了,你老婆在天之灵也不愿意看到你这样。你还是回去好好生活吧,别让她担心。”
王麻子点点头,默默地离开了停尸房。从此以后,他再也没有出现在赵有才的停尸房附近,似乎是从人们的视线中消失了。而赵有才的停尸房也再也没有传出过奇怪的声音。
村民们议论纷纷,都说王麻子是因为他老婆的死而伤心过度,遇见了“鬼打墙”,也就是传说中的“鬼缠身”。
这个传说在村里流传了很久,每当夜幕降临,村民们还会互相提醒:“别忘了,晚上别靠近停尸房,小心鬼打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