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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不愿意陪我去吗?”
景立不答, 只居高临下地睨着她,直把她看的心头发紧,呼吸都不由得放轻了一些。
他这才伸出手, 使劲捏了捏她的耳垂。
“嘶——”
小姑娘的皮肤嫩,被他一捏就泛了红,青妩小声地呼痛,却因为理亏, 不敢去揉。
景立看她委屈又可怜的样子,莫名有点想笑, 他板着脸, “胆子大了, 骗人还敢提条件。”
青妩轻轻摇了摇头,声音软绵绵的,没有一点底气, “没有。”
她实在可怜,景立忍不住扬了扬唇,好看的眼睛微微勾起一段弧度,又在她的耳垂上捏了一下,才说:“去可以。”
青妩眼睛一下子变得亮晶晶,欣喜地问:“真的?”
景立点头, 却又故意停顿了一会儿,才说:“但是咱们一码归一码,装可怜这件事怎么说?”
青妩一下子泄了气,小声道:“我真的没有装可怜。”
景立不理会她在说什么,直接给她定了罪,“这件事先记下,日后再发现, 一并罚了。”
这人实在不讲道理,青妩不高兴,又不敢在他面前耍脾气,只能把他的手推开一些,将身子背过去。
景立也不介意,小姑娘终于被她招惹出来了一点小脾气,心里莫名欣慰,他瞧着她额头上的伤口,虽然已经养了一段时间,还是能看见浅浅一道痕迹。
他说:“先把伤养好。”
这还是青妩醒来之后,两个人第一次说起这道伤。
青妩小声说:“一旬之后才去参宴呢,不会留下疤的。”
景立叹一声,说:“你就没有什么话想告诉我?”
青妩抿了抿唇角,没说话。
过了好半晌,才说:“我以为宣灵已经告诉王爷了。”
景立道:“我更想听你和我说。”
青妩又不说话了,景立随手拉了一把椅子坐下来,两人的距离一下子拉进,青妩跪坐在床上,和景立面对面,膝盖几乎要顶到景立的小腿上。
青妩觉得这人的压迫感实在太强,她不自在地抓了一下衣襟,“我没什么要说的。”
景立不由得皱眉,他伸出手在她的额头上轻轻摩挲了两下,指腹动作温柔,他问:“这伤口不疼么?怎么不知道告状?”
“告状?”青妩仰起脸,好像没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似的。
景立说:“若是有委屈,便同我讲,本王会替你做主。”
青妩愣怔着,“可是……那是我父亲……”
景立当即拧起眉,“他这般对你,你何必再护着她?”
青妩却使劲摇了摇头,“我没有。”
景立挑了一下眉,带着些许不容置疑,“所以?”
青妩垂着头,说:“我以为,您会让我……”
她说到一半,忽然止住话音,摇了摇头,“没事了。”
景立原本还是眉头紧锁,全然不明白她到底是在想什么,这回却恍然,“你以为我会让你和你父亲修好?不要和他计较?”
青妩不敢回答。
这便是默认的意思了,景立有些头疼,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这小姑娘实在是太没安全感了,又敏感多思,稍有一句没解释清楚,就会让她多想。
更要命的是,她就算是多想,也不会说出来,成日闷在心里,教人根本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景立心里发酸。
景立握住她的肩膀,让她抬头看着自己,“我是不是早就和你说过,有什么话不许藏着掖着,来同本王说?”
青妩一怔,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景立点点她的眉心,佯装生气,“把本王的话都当耳旁风?”
青妩连忙摇了摇头,“我没有。”
景立说,“好,你没有。那你现在在想什么,说给我听。”
青妩犹犹豫豫地不敢开口,景立也不催她,就那么盯着她,直到她的小脑袋垂得越来越低,越来越低。
眼看着头发都把眼睛遮住了,他看不清青妩的表情,有点担心。于是便想着起身,把她拉到自己身边坐着,不想被她误会了要走。
袖子被人扯住。
景立立刻停住步子,怕力气太大把她带摔。
青妩自己蹭了过来。
她拉住景立的手腕,然后双手顺着他的袖管一点点往上,直到把整条手臂占为己有,整个人几乎都贴到景立的身上。
“我想……”她拉着景立,软软地把声音拖长,“王爷可不可以不要再吓我了?”
景立不由得一怔。
青妩说:“我有点怕。”
她难得地坦诚,眨了眨眼睛,“我怕您真的生气。”
看着她如玻璃珠一般清澈的双目,景立竟难得地生出几分愧疚了,他喉结滚了滚,正要说什么,就敏锐地捕捉到小姑娘眼底一抹飞速闪过的得意。
果然还是有点变化的。
胆子比以前大了许多。
景立很有成就感,但也知道小姑娘胆子还很小。
他压住唇边的笑,揉了揉她散乱的头发,“没生气。”
“不对你生气。”
若是旁人在场,大概会怀疑这到底是不是楚王。
青妩却很享受这样的温柔。
景立说:“这次的事,暂且记下,日后再说。”
青妩点点头。
景立说:“好了,把伤快些养好,然后才许出门。”
青妩说:“还有一旬呢。”
景立却说:“眼看就要到夏日,又是要出门见客,不去置办些衣服首饰怎么行?”
-
三日后。
青妩换了一身轻薄的窄袖儒衫,下搭一件素色罗裙,褪去臃肿的衣裳,纤腰几乎只剩盈盈一握。
知道要和景立一道出门,青妩从昨晚便止不住地兴奋和期待,像个小孩子似的翻来覆去的折腾了一夜。
结果晨起醒来眼底有好大一块乌青,姝红无奈,给她敷了些脂粉遮住,又干脆一并上了胭脂和口脂。
如此一来耽误了不少时辰,她匆匆跑出门的时候,景立已经在院门外头等她了。
巧得是,景立竟也穿了一身素色的锦袍,墨色的腰带勾出劲瘦的腰身来,虽削瘦,却不显单薄。
青妩看着他,竟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直到他朝自己伸出手,她才回过神来。
“王爷。”她弯了弯眼睛,把手伸了过去。
景立扶她上了马车,然后才自己上去。
这辆马车并非是挂着楚王府徽记的那一辆,只是一辆最寻常不过的普通马车,他并不想太过于肆意招摇。
马车不算大,两人几乎是紧挨在一起的。
只是,这一次青妩并没有上次那样紧张的感觉,感觉到自己的肩膀贴在景立的手臂上,青妩反而还放松了许多。
景立也瞧出她的变化,十分欣慰。
青妩问:“王爷,咱们今日要去哪儿?”
景立说:“先去置办些首饰衣裳,如何?”
其实,各处王府、公主府每年都是有绣局供裁衣物的,但自从景立病倒之后,楚王府便像是被他们故意忽略了一般。
景立向来在衣物上需求不多,但青妩嫁过来之后,穿得衣裳却都是从娘家带来的旧衫。
虽说景立也吩咐宣灵,在日常生活中,不要委屈了青妩。
可她似乎十分能体谅楚王府的处境,几乎没有提过任何要求。
要看就要到夏日了,姑娘们轻衫薄裙,一个比一个娇艳,他的王妃怎能逊于她们?
许是,景立便想着,干脆带青妩出来走走。
他心里始终记得,上次和她一道出门,说是踏青,实际上却是不欢而散。
马车很快停到了一家成衣铺子外,景立吩咐车夫把马车停到巷子里等他们,而他和青妩只带了几个护卫,轻装简从地走进了铺子里。
他们穿戴亦十分低调,铺子里人不少,一开始掌柜的根本没注意到他们。
宣禹本打算出银子直接把这铺子包下来,却被青妩拦下来,“我们自己逛逛就好,这么大的地方只有我们几个人,有什么意思。”
她说完,去看景立,“您说是不是呀?”
景立点点头,示意宣禹到门口等他们两个。
青妩又高兴起来,挽着景立的胳膊从最里面的架子开始逛。
这铺子很大,既卖布料,也卖成衣,青妩先拉着景立把挂着的排成衣都看完,遗憾地摇摇头,又去另一面看布料。
景立自始至终都没什么话,任由她拉着自己左瞧瞧又看看。
最后,青妩停在在一匹竹青色锦缎跟前。
店里有伙计注意到他们,忙凑过来招待,“公子,夫人,您二位是想买点什么?”
他们身量相配,衣裳相似,姿态亦是亲密无比,伙计这句“公子、夫人”称呼得十分自然。
景立动作微微一顿,没说话。
青妩藏在景立胳膊后面的半张脸悄悄地红了。
她抿了抿唇,说:“那匹青色的。”她指了指眼前的那匹锦缎,“我想看看这个。”
伙计手脚麻利地给她取下来,双手捧到她的跟前,“夫人好眼光,这是江南进来的云缎,最是轻薄柔软,好似云朵似的,如今京中各家的夫人小姐都喜欢用云缎裁衣,凉快,又显身段。”
他把这缎子夸得天上有地上无,任谁听了都要动心了。
青妩却摇了摇头,“是云缎么,不要了?”
这下不止伙计愣住,景立也奇怪地看向她,说:“若是喜欢,买就是了。”
青妩却仍是摇了摇头,“不要。”
伙计奇怪道:“那姑娘是想要什么样式的缎子?”
青妩拉着景立的手腕紧了紧,偷瞄了景立一眼,才说:“不要云纹,也不要软缎,没有适合男子的布料吗?”
伙计立刻反应过来,“明白了。您原来不是要给自己买啊?”
青妩点了点头,手指紧张地蜷了蜷,说:“我想……给,给我夫君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