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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 你为什么不愿意见我?”
景立喝药的动作一呛,抬头,看见青妩就站在自己跟前, 泪珠沁在眼眶里,将落未落的样子。
他微微一怔,下意识便要叫她过来,指尖都抬起来了, 却又生生地缩了回去。
他说:“只是有些累了。”
语气平静,好似和平时并没有什么变化。
但是就是这样的平静, 让青妩感觉到了他对自己的冷淡和疏远。
“王爷……”她不甘心地走近一步, 想像平时那样, 拉拉他的袖子,坐到他的跟前。
可是景立却在她将要走到自己跟前的时候,咳了两声, 喉间压抑着病气,他摇摇头,说:“你先回去吧,我累了。”
如此明确的拒绝。
青妩觉得,自己刚刚才从心底生出的一点勇气直接被这一盆冷水泼灭。
伸出的手指就这样生生停在半空中,她缩回手, 指尖在袖口里蜷了蜷。
“是。”青妩使劲抿了一下唇,眼睛垂下,恭敬地福了福身子,退下了。
宁义原本是背对着两人的,听见声音不由得转过头来,就立在桌子旁边,他是看着景立长大的, 操的也是长辈的心,见青妩明显是在强忍着哭腔,忍不住想开口劝和两句。
景立却正在这时开口,“宁叔。”
宁义一愣,偏头去看他。
等他再回过神来的时候,青妩已经退下离开了,房门被轻轻合住。
宁义忍不住皱眉,“主子,您这是……”
景立仰头将碗底的药一饮而尽,苦味瞬间弥漫了整个口腔,他不由得皱了皱眉,将药碗搁到一旁。
“我累了。”
景立没有回答宁义的问题,整个人看上去都没什么精神。
宁义无奈,只能收了药碗,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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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斯阁。
姝红被青妩关在门外,担心地敲门,“姑娘,您没事吧?”
屋里沉默半晌,随即传出青妩闷闷的声音,隐约带着一点粘连的哭腔。
“姐姐别管我了。”她说。
姝红听出她声音不对,却也无可奈何,在门口唉声叹气半天,终究没再去打扰她。
自家姑娘这几日情绪都不大好,晚上睡觉也不踏实,白日里明显的困倦,姝红原本是想着,这次就让她多睡一会儿。
或许一觉醒来,心情能变得好些。
没想到翌日一大早,姝红就被早早起身的宣灵给摇晃醒,说是皇后娘娘宫里来了人,有口谕要传。
姝红无奈,只能匆忙地把青妩叫起,等到了前院的时候,正堂门口的长廊里已经堆了许多东西。
有带着锁扣的箱子,也有琳琅满目的绸缎和摆件。
青妩蹙了蹙眉,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便见来传话的小太监走过来,甩着拂尘给青妩请安。
青妩知道他是代表皇后来的,往边上侧了侧身子,并未受这礼,反而客客气气地问:“不知皇后娘娘有何吩咐?”
小太监带着青妩走到廊下,指了指两旁摞着的东西,说:“娘娘知道王妃后日便要回门祭祖,心里亦是十分惦记。小小礼物亦是我们娘娘的心意,只是要劳烦楚王妃辛苦一道,帮着带回荣国公府了。”
这实在不是一个高明的借口。
每年祭祖,皇后几乎都会有赏赐赏给方家。
往常时,要么是薛氏和青妩亲自进宫领赏,要么就是皇后直接把东西送出来,他们在荣国公府受领,然后再进宫谢恩。
怎么今年却偏偏要舍近求远,再送到楚王府一趟呢?
青妩心里很清楚,皇后不过是怕自己阳奉阴违,借口不回去罢了。
干脆直接以皇后的身份施压,让青妩不得不回去。
也根本不需要多高明的手段。
因此,青妩明明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却完全无法拒绝。
“不敢辜负娘娘一番心意。”青妩答应道,“请娘娘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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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过两天便是回家祭祖的日子,青妩一整天都闷闷不乐,有时候姝红叫她,她都恍恍惚惚得听不见。
青妩心里很清楚,她并不想回家。
对于那个荣国公府,她几乎可以说是没有一点眷恋之情。
从前还和景修远有婚约的时候,她便整日想着嫁出去,脱离荣国公府的后宅。
再后来,她嫁进楚王府。
更是从没想起过从前的那些人一次。
她以为,她只要不去理会,冷漠相待,便能和从前的人和事彻底割舍开。
可她忘了,虽然被尊一声“楚王妃”,却根本没有人把她放在眼里过。
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她厌烦得要死,却不知道如何摆脱。
青妩抱着膝盖坐在床榻旁边的角落里,将自己团成可怜巴巴的一小团,她揪着裤腿的边,一边小心翼翼地发泄着心里的烦闷,一边又忍不住想,如果是王爷的话,他一定有办法的。
可他也不管自己了。
青妩撅了撅嘴巴,忽然很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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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正是荣国公府每年祭祖的日子,青妩早早地起身,换了一身素净的衣裳,叫人去装皇后备下的那些赏赐。
皇后的东西很多,竟直接装了两驾车,反倒是青妩自己预备的东西,对比之后少得可怜。
宣灵习武,力气稍稍大了一些,为了节省时间,不耽误祭祀的时辰,她也跟着帮忙搬东西。
等最后一切大功告成,青妩被姝红扶着上了马车,对宣灵说:“时辰还早,你回去还能再休息会儿。”
宣灵却摇摇头,她揉了揉稍显酸痛的肩膀,说:“属下实在不太放心,王妃,您要不让属下跟您同去吧?”
青妩下意识地就要拒绝。宣灵说:“王妃您总是和我这般生分,我早就是您的属下了,随行护卫,不是应该的么?”
她说的直接,青妩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点点头说:“那便走吧。”
许是,姝红和宣灵也上了青妩的马车。
因为是祭祖,所以他们天没亮就启程了,路上人烟稀少,他们到的很早。
马车停在荣国公府的大门口,门口的护卫一看见这马车,不用猜就知道是谁,当即高声传唤:“大姑娘回来了!”
里头的小厮听到动静也跟着高声通传,“大姑娘回来了。”
就这样,在一声声的通传中,青妩缓缓走进了正厅。
毫不意外,包括荣国公在内的所有人都在厅堂里侯着。
几个还没长大的毛头小子被各自的乳母按着,缩在荣国公身后,薛氏立在一旁,几个女儿很在她身边。
至于暖房用的妾室,若无特许,是没有资格在这这时候出现在这里的。
荣国公府的规则向来如此,呆板又可笑。
青妩走进正堂,朝着荣国公府浅浅地福了一礼,“父亲。”
荣国公嗯一声,虽然现在父女两人的身份已经不同往日,但他仍是没有半点,要给她行礼的意思。
旁人却是不同,包括薛氏在内,只能齐齐地给青妩跪下,总是心里再不情不愿,也得尊她一声楚王妃。
无他,这也是荣国公的规矩。
在他眼中,自己是老子,是父亲,是青妩仰仗的半边天。就算自己女儿飞上枝头变凤凰,也永远要先认自己这个父亲。
可是别人不同,青妩已经是王妃,是皇室的人,自己可以不行礼,旁人却不能不尊王妃。
这是规矩体统的问题。
青妩实在是太了解他的心思,都不用去猜,就知道自己这位父亲大人心里想的是什么。
她心中几欲作呕,但也不想在这祭祖的日子里惹事,和他们争吵。她让所有人都起身,说:“时辰不早了,不如先去祭祖?”
不想此话一落,全场寂静无声,荣国公瞥一眼薛氏。
薛氏朝他点点头,然后推了一下站在自己最近处的方青纭,“纭儿,你们先回去吧。”
方青纭明显早早得到了吩咐,闻言虽不大高兴,但到底是没说什么,带着剩下的几个弟妹离开了。
青妩看着他们的背影,不由自主地蹙了蹙眉。
“父亲,这是何意?”她到底是没忍住,直接问了出来。
荣国公没理她,是薛氏把话接了过来,“大姑娘有所不知……”
眼看着没人,她又把“王妃”换成了旧事称呼。
“昨日老爷便已经领着诸位公子祭过祖烧过香了。”眼见着青妩的眉头越皱越紧,她笑着说,“今日便是专门侯着大姑娘归宁的。”
专门侯着?
青妩几乎要忍不住冷笑出声。
她发现,自己对他们的忍耐度变低了许多。
姝红和宣灵就跟在她的左右,二人对视一眼,感觉从没见过青妩这幅样子。
青妩根本不想理会,站起身来就要走,“既如此,王府那边还需要我照顾,王府还有许多事等着我,我先走了。”
她说着,竟要离开。
荣国公终于坐不住了,狠狠一拍桌子,“坐下!”
青妩被这巨响吓了一跳,肩膀不由得颤了颤,宣灵径直护到她的跟前,就要去和荣国公对峙。
却被青妩拨开,她摇了摇头,“宣灵。”
宣灵无奈,只得暂且退下。
荣国公没想着她身边的一个婢女也是个练家子,更是怒火冲天,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回家还带着护卫!你这是想防着谁?”
青妩没说话。
荣国公权当她是默认了,冷笑两声,“怎么,嫁了人,翅膀硬了,不认亲老子了是么?”
他早年行军打仗,即便现在收敛性情入了朝,仍是偶尔会暴露出一点军痞的粗野行径。
青妩被他说得皱了皱眉。
薛氏原本是想等着这父女俩吵起来再出声劝阻,不想青妩嫁了人之后也是个锯了嘴的葫芦,说不出半个字来。
眼看荣国公被气得吹胡子瞪眼,薛氏走过去,给他递上一盏茶,柔声道:“老爷注意身子,别气坏了。”
荣国公正在气头上,冷冷睨了薛氏一眼,颇有些殃及池鱼的意思。
薛氏心中厌烦得很,又不得不在荣国公面前装样子。
她又走到青妩跟前,拉着她坐下来,“大姑娘,咱们好歹是一家人,您可别嫁了人,别忘了自己母家啊。”
青妩抽回手指,没说话。
薛氏也不在意,她从容地掸了掸袖子,“大姑娘,咱们一家人坐一起说话,不如先让你的这些婢女回避一下?”
宣灵一点就炸,当即就要出声理论,不想青妩沉默了半晌,竟朝她们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们先退下去。
宣灵是景立的人。
青妩并不想让自己家里的不堪暴露在景立跟前,那样好像是在乞怜。
宣灵自然不想放青妩自己一个人在屋里,姝红却是知道自家姑娘的性子,当即轻叹一声,拉着宣灵走了。
屋内,便只剩下荣国公、薛氏和青妩三人。
薛氏说:“姑娘,您是咱们公府的大姑娘,嫡出,自然是尊贵无比,今日得嫁楚王府,蒙楚王爷宠爱,是您的运气,也是咱们公府的本事。”
那日皇后千秋节上,楚王殿下对青妩是如何的耐心,他们这些人都是看在眼里的。
她意味深长地说:“楚王殿下与姑娘素未谋面,到底缘何宠爱?说白了,不就是看中咱们公府的地位了么?”
“姑娘,您还小。不能被这眼前的恩宠喜欢蒙了眼。早知道,唯有咱们方家长盛不衰,姑娘在楚王府的位置才能做的稳啊。”
这一套连消带打,威逼利诱,倒是她惯常的招式。
若是放在从前,青妩必定是对母家的庇护感恩戴德,对他们说的话奉为圭臬。
不为别的,只因她从前只是一尾无根的浮萍,在偌大的京城飘泊。就算是一时幸运,被太子殿下采撷,也终究只是浮萍,飘来散去,一切都要仰仗方家。
如今却不同。
她知道,王爷是绝不会在意这些的。
若是他真看重她的出身、亦或是她的容貌,又怎么会拒她于千里之外,如避蛇蝎呢?
荣国公见她低头不语,以为她是把这话听进去了,当即便也缓和了脸色,说:“为父自然是不会害你的。楚王身子虚弱,谁也不知道他还能撑得了几时,与其现在把心思放在楚王身上,不如借着这个机会多去结交一些夫人公子,既是为你自己,也是为方家。等楚王死了,你终归……”
“胡说!”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道惊急的怒斥打断。
青妩霍的一下站起身,狐狸眼瞪得圆圆的,丝毫不遮掩自己的怒气。
“不许胡说!”
这还是小姑娘第一次发脾气,荣国公哪里被自己的女儿这般顶撞过,他沉下鹰目,“方青妩,难不成你真的忘了自己姓什么不成?”
方青妩被他这眼神看着,下意识的就想避开,可她避无可避,干脆直接迎着他的目光,和他对视。
“父亲。”她的声音里平静,好似这话已经压抑了许久,在她的心底演练过数百遍,“我被方青纭推倒在皇后宫里的时候,您在哪呢?”
“难道我被太子羞辱赐婚的时候,就不是荣国公的女儿,不姓方了吗?”
她死死地压着眼眶里的泪水,不想在他面前哭。
荣国公还没说什么,薛氏先跳了脚,“大姑娘可不能血口喷人,我们纭儿……”
“闭嘴。”
荣国公被她闹得异常烦躁,冷冷地吐出两个字,将她的辩解断在喉咙里。
荣国公看着青妩,好像是第一天认识这个女儿似的,他缓缓走近了一些。
青妩下意识就要躲开,却被他一把握住。
他捏着青妩的下巴,挑选货物似的打量着她,从眼睛,到鼻子,再到倔强的,紧紧抿住的唇。
他松开手,说,“你倒果真是崔氏的女儿。”
青妩知道,这个崔氏说的一定是她母亲。
荣国公说:“天真又愚蠢。”
他捏着青妩下巴的手掌缓缓向下,贴到她细瘦的颈子上,粗粝的手掌一寸寸收紧,又好像没用什么力气,可是青妩的脸色已经涨红,挣扎着说不出半个字来。
“你实在和她太像了。”他又将这话重复了一遍,眼底好似藏着些许的困惑,却丝毫不能掩饰他眸底深沉的杀意。
那一瞬间,他几乎以为自己回到了十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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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熊烈火几乎吞灭了半个后院,几百个护卫源源不断地扑火,仍是阻挡不了迅猛的火势。
“方锦瑞。”穿着青碧色宫裙的女人抱着孩子跑进火海中,叫着他的名字,很平静,却又带着浓浓的绝望和恨意。
“你不得好死。”
倾盆暴雨下了整整一夜。
可是火舌已经将她脆弱的身体一点点舔舐殆尽,崔碧舒抱着刚出生的儿子永远的留在了那个雨夜。
女人刚烈倔强的身影,让他十年不得安眠。
崔氏死了,他以为这一切都过去了。
没想到她生的孽种竟然和她一样不识好歹。
他握着青妩的颈骨,只要再用力些,就能直接捏碎她的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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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事物一点点模糊,青妩张大嘴巴,不断地呼吸着,却仍觉得空气稀薄,喘不上气来。
意识一点点的抽离,青妩下意识地求生,胡乱地挣扎着,抱住眼前人的胳膊,朦朦胧胧地叫了一声,“爹……”
泪水从眼角滑落,没一会儿就淌满脸颊,顺着下颌滴落,打在荣国公的手背上。
“爹爹……救救绥绥……”
不知是那句话忽然触碰到了荣国公心底的柔软,他恍如梦中初醒,手指一松,青妩便软绵绵地顺着他的手臂滑落。
嘭的一声——
她摔倒在地上,额头撞在了桌角上,鲜血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青妩仍有些意识不清,她瘫软在冰凉的地面上,想伸手去摸一摸伤口,却发觉自己好像已经动弹不得,只能任由鲜血从伤口处汩汩流出。
荣国公被那鲜红刺的眼睛一眯,最终也只是留下一句,“若不能为家族分担,便是真没什么留着的必要了。”
说着,他径直离开,薛氏冷漠地扫了一眼倒在地上的青妩,也跟着离开了。
房间门大敞,青妩像是一团被剪碎的破布,倒在桌边。
姝红和宣灵冲进来的时候,她已经双眼紧闭,彻底晕死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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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妩是被宣灵一路被回来的,额头上的上被宣灵紧急处理过,好在并未伤到太阳穴上,只是磕破了一角。
伤得不算严重,宁义替她重新清洁包扎过之后,便已经没有了大碍。
彼时景立就守在青妩的床前,自始至终一言未发,直到宁义包扎完,将剩余的纱布塞回药箱,他才终于回过神来,盯着脸色苍白的青妩,问了一句,“她什么时候能醒?”
宁义说:“还好只是皮外伤。大约睡一觉就醒了吧。”
景立点点头,说:“麻烦宁叔了。”
宁义退下,一刻钟后,宣灵端着景立的药碗走进来。
景立伸手去拿药碗,碗底才刚刚离开托盘,就见宣灵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属下没能保护好王妃,求主子治罪!”
景立却摆了摆手,示意她先退下。
不是她的错。
景立知道,是他自己的错。
景立从来没想过,青妩不过是回了一趟荣国公府,便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自然是知道青妩从前在荣国公府的处境不好,却只以为是薛氏这个继母排挤,父亲偏心冷漠。
不想在他们眼中,青妩竟连个人都不算是。
可就是这样的处境,他竟就这么放心地让青妩自己一个人回了荣国公府。
在她最需要自己的时候,没有保护在她身边。
他握着药碗,看着苍白的青妩,恨得只想回到过去抽自己两巴掌,轻薄的瓷碗禁不住他这样的力度,咔嚓一下,竟被他直接捏碎了。
碎瓷片划破了手指,浸出星星点点的血迹。
景立不在意的把碎碗扔到一旁,然后胡乱拿了个帕子擦了擦手。
青妩仍在睡着。
她的睡颜很乖,很安静。
只可惜唇角毫无血色,淡青色的血管隐在薄薄的一层皮肤底下,就像是不小心烧坏了的白瓷瓶,名贵珍稀,却又十分脆弱。
景立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好像呼吸声稍稍大一点,就会惊扰到她似的。
他就那样看着她,看她沉睡,好像入了迷。
不知过了多久,景立的姿势保持得都有些僵硬了,他才恍然回神,眸色微动。
少倾,他伸出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拨开她细碎柔软的长发,露出少女光洁白净的额头。
他的呼吸莫名粗重了几分。
一点一点,一点一点地弯下腰去。
在青妩的额心,轻轻落下一吻。
他动作轻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好像只是给自己喜欢的物件盖了个章。
但其实,他自己心里知道,他是多么的将她视若珍宝,才会如此克制。
他怕靠近会伤害她。
又怕远离会让她陷入危险。
进退两难,他像一个胆小的懦夫,只能在青妩睡着的时候,偷偷露出一点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