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害到现在也只会叫爸爸妈妈，从来就不肯开口叫爷爷，其他的就更别说了，而且就连爸爸也很少叫。
刚才叫他爸爸的时候，霍时深都微微有些诧异，知道肯定是遇到了什么大事，否则他一般是不会这样叫他的。
倒是上一次在病房里面他和宁小满一起玩耍的时候，嘴里面还蹦出了其他的一些字，都是那些以前教过他但是他一直都不愿意开口说的单词，霍老爷子还以为是他没有学会，其实他早就已经学会了，只是不说而已。
他已经会说很多的单词，按照霍时深对他的观察来看，他应该是听得懂很多话的，所以刚才他明显看到了他眼里面的迟疑，似乎是在思索什么，“你不喜欢说话，对吗？”
小害看了他一眼，眨了眨眼睛，眼睛毛上还沾着泪珠，十分委屈地看着他，而后点了点头。
他明明是听得懂的。
霍时深松了口气，揉揉他的脸，“爸爸知道你不喜欢开口，但是你刚才哭，是因为小水出了事情，对吗？”
小害愣了一下，看着他又点了点头，这一次他点的干脆了一些，似乎还有一些着急。
霍时深微微勾了一下嘴角，十分耐心的引导他，“那你告诉爸爸，小水刚才怎么了？”
小害眨了眨眼睛，歪着头看着他，似乎又有点不太明白他说的是什么。
霍时深就耐心的等着他，并没有催促。
两个人相互对视了很久，小害这才松开他的手，从床边爬了上去，小胳膊和小腿看上去十分用力双腿一蹬就到了小水旁边，指着小水的眼睛说了一个字，“动！”
霍时深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察觉到自己的心脏狠狠一缩，“确定没有看错？这种事情不可以拿来开玩笑。”
他的表情严肃，知道小害的意思应该是小水刚才的眼睛动了，这并不是一件小事。
因为小水虽然保留了生命体征，但整个人和植物人的状态无疑，并且比植物人的状态还要差，因为从宁小满的肚子里出来之后，她几乎就已经是半死亡的状态，如若不是现代科技水平已经达到了一个让人难以想象的地步，兴许早就已经不在这个人世间，能够活到现在，都已经是一个奇迹，因此她没有表现出任何生命体征方面的迹象，发育得非常缓慢，就连霍时深都已经不抱多大的希望，甚至有些消极的等待着被宣判死刑的那一天，可是小害刚才说小水的眼睛动了……
他握紧拳头，激动的不止是小害一个人，他能够想象得出小害当时被吓哭的模样，毕竟在他眼里小水一直是一个不会说话也不会动的洋娃娃，每天都这么安静的躺着，没有任何的生气，突然在他眼里动了一下，自然是会让他有些惊吓。
但是霍时深还没有失去理智，压抑住那渐渐升腾的狂喜，看着小害的眼睛再三确认，“真的动了，还是只是你看错了？”
他尽量简单表达自己的意思，能让小害听懂，毕竟只是一个一岁的孩子，他知道他再怎么聪明也没有办法达到一个成年人的理解能力，只是比一般的一岁孩子都要厉害一些，或许可以像一个三岁孩子一样和他交流沟通，但他并不能以一个成人的要求去看待他，所以他还是倾向于他应该是看错了。
毕竟小孩子很有可能无限放大某一个细节，兴许只是小水睫毛颤动了一下，并不是出于她主观的动作，是被风吹的，又或者是其他的可能。
听到他的话之后，小害摇了摇头，很干脆的就回答了，“没有。”
他没有经过任何思考，十分笃定的看着他，而后指着小水的眼睛，在她的眼角上轻轻划过。
他的手指很小很软，但小水那张脸更加小巧，因为从出生之后就一直靠着外界输送的营养维持生命，所以她瘦的有些让人害怕，整个人都小小的一个，像是在襁褓里的婴儿一样，根本就不像一个一岁的小孩子，反而还在妈妈的肚子里一样小的让人不忍继续看下去。
霍时深呼吸有些急促起来，他能够感觉到自己有些慌乱的心跳，再次问了一句，“你确定她的眼睛动了？”
他握住小害的手指着小水的眼睛，“不是眼睫毛，也不是其他的地方，是真的眼睛动了？”
小害很笃定的点了点头，指了指小水的眼睛，又好像怕把她戳痛了一样，因为小水实在是太小太脆弱，随即收回手，在自己的眼睛上指了一下，又怕霍时深看不清，突然抱着他的脖子在床边跪了起来，在霍时深那双好看到过分的眼睛上面轻轻一点——
“这里。”他又吐出了两个字。
霍时深抱着他的手忽然收紧，小害感觉到了不舒服，皱了一下眉头，哼唧了一声，霍时深立刻松开，背对着他，用力的点着自己的眉心，“爸爸知道了。”
他的声音沙哑到极致，像是极力压抑着什么情绪。
小害的脸上还挂着泪珠，揉了揉眼睛，戳了戳霍时深的后背，“爸爸？”
他的声音里面带着疑问，霍时深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回过头来看着他，又恢复了往日的成熟稳重，看不出任何其他的情绪，“嗯。”
小害依赖的靠在他的腰上抱着他，“爸爸……”
他今天喊爸爸的次数有些多，霍时深回过头来将他抱了起来，问他，“不是在自己房间里面睡觉？为什么会跑到小水的房间来。”
小害眨了眨眼睛，又开始装不懂他说的是什么，摇了摇头。
霍时深有些无奈的勾了一下嘴角，对他说：“现在是时候该回去睡觉了。”
可他自然是不愿意走的，抱着他的脖子不肯动，恋恋不舍的看向小水的方向。
霍时深知道他在想什么，把他抱得越紧，“今天已经很晚，先回去睡觉，明天爸爸再告诉你小水到底能不能够醒来，好不好？”
小害抿了抿嘴角，想了很久，最后还是点点头。
他还是相信爸爸的。
霍时深这才松了口气，抱着他正准备离开房间，一打开门却看到本来应该在小害的儿童房等着他们的人，忽然就出现在门口——
他一抬头，就对上了宁小满那双通红的双眼，以及她眼里猛烈跳动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