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害……”她重复着喃喃这个名字,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既然都已经决定要离开,斩断得那么彻底,为什么还要叫这个名字?
她怎么可能不记得她以前跟霍时深开玩笑的时候和他说过,如果生了一个男孩就叫霍害,如果生的女孩就叫霍水。
本来只是开玩笑的话,却没有想得到会成真。
既然都已经决定了要分开,为什么要把她以前的玩笑话都当真?这只会让她越发放不下他,而且……
宁小满突然有些冰冷地看着面前的男人,“你不是说小害不是我的孩子,那又为什么要用我给他取的名字?”
“只是刚好想到。”霍时深知道她是因为什么事情而来,从开始到现在就没有改变过说辞。
宁小满知道从他这里根本就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信息,闭了闭眼睛,眼角突然又翻涌着一点红色,“我可以再见见他吗?”
她握紧的拳头缓缓松开,没有了一开始看着霍时深时那剑拔弩张的氛围,而是沙哑着声音开口,甚至带了一丝祈求,“可以吗?”
她这一招霍时深是没有想到的,本来以为她会继续跟自己僵持下去,却没有想到她会突然示弱。
他对她的示弱向来是无法招架的,以前我们都是这样,只要她带着哭音在他耳边求他,他往往都会如了她的意,丛来不会强迫她做任何事情。
只是现在……他揉揉眉心,似乎有些头疼,“他已经睡下了。”
宁小满吸了吸鼻子,“睡着了也没关系,就让我再看他一眼可以吗?我保证不吵醒他,就远远的看一眼就好,求你了……”
霍时深没有说话,过了很久才抬起头看着她,“不用再做无用的坚持,这样对你我都好……对小害也更好。”
他中间的停顿听得宁小满的心都碎了,“他就是我的儿子!”
她握紧了拳头坚持道:“不管你怎么说,他就是我的孩子,你别想否认这一点!”
霍时深眼神明明灭灭,里面闪烁着她看不懂的晦涩和光芒,他还没有说话,宁小满突然站起身走到他面前,蹲了下来——
她的手放在他的膝盖上,仰头看着他,“你告诉我,小水呢?”
如果小害还在的话,小水呢?
霍时深喉结猛地上下滚动了一圈,突然颤抖的眼神让宁小满心里面划过一丝凉意,她脸上的表情缓缓收敛起来,没有刚才的祈求委屈,反而变成一种平静而缓慢的神情,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问:“小水呢?”
只是三个字,只是一个太简单不过的问题,霍时深却好像没有办法回答她,喉咙像是被人抓住了没办法吐出一个字。
宁小满看着他的神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捂着自己的脸,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
“你怎么能这样……如果小害还在的话,小水怎么可以不在……她怎么能够不在?”
霍时深无法回答她,如今小水正躺在病床上紧闭着双眼,无论他去看过多少次都是这个状态,植物人要醒来很难,但却不是没有奇迹出现。
这辈子能够出现多少次奇迹?他所遇到的奇迹都用在了宁小满身上,她的重生、以及他想起来的关于前世的所有事情,他不知道还有没有几率发生在小水身上,又怎么可能用这么一点渺茫的几率去赌一个健康的宁小满?
他的手抬起了很多次,又缓缓放下,无数次想要放在宁小满的头上轻轻揉她的头发,又或者是直接将她拉上来捏着她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去亲她,亲她的嘴,亲她的眼泪,亲她一切让他心疼又不舍得的地方,直到她在他怀里面舒服到颤抖,最后面慢慢绽放,永远没有其他的伤痛。
可他给不了她这些。
他不曾想过,自己以前对她的那些宠爱会变成现在的穿肠毒药。
就算宁小满现在看上去无比正常,可他还是没有办法忘记她当初被那些情绪给左右时那癫狂的模样,那根本就不是宁小满,她自己也不想变成那个样子。
霍时深闭上眼睛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按着她的手腕让她直视着自己的眼睛,“别哭了,回去吧。”
宁小满眼睫毛上沾满了泪水,朦朦胧胧地看着他,“你又不要我了是吗?你又要留下我一个人,这一次你还要带着小害一起走,那是我们的孩子,你怎么可以这样?”
“不是的……”霍时深喉头突然有些梗,他实在没有办法应对这样脆弱的宁小满,只能一只手放在她的脸上,却没有触碰上去,小心翼翼地将她的碎发别在她的耳后,一点都没有碰到她的肌肤。
指尖只是稍微触碰到了上面细腻的绒毛,便立刻触电一般收了回来。
他怕自己会舍不得、流连忘返。
霍时深声音低沉又沙哑,松开了手,微微往后仰,又恢复了平日那副冷静淡漠的模样,“走吧,趁爷爷还没那么难受。”
宁小满看着他对自己无动于衷甚至是刀枪不入的样子,后退了一步,垂眸看着他,“就算我告诉你,比起死亡,或者永远待在暗无天日的地狱里面,我宁愿要和你们在一起,你也要赶我走是吗?”
霍时深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他的目光陡然变得深沉僵直,看着某一点逐渐幽沉起来,过了很久才淡淡开口,“我不会让你永远活在暗淡无光的地狱里,你会走在阳光下。”
宁小满深吸一口气,刚才隐隐颤抖的身子忽然就平静下来,“我明白了。”
她突然又睁开眼睛,里面闪过一丝猩红,冷冷地笑了一声,“我明白了……”
她突然就意识到了什么,自从重生以来,她太过于渴望活下去,她要和霍时深在一起,以为只要依靠着他,依赖着他,他们两个就会一直走到生命的尽头。
所以只要霍时深离开她,她就觉得自己好像要死了一样,她就是依附着他而活的菟丝花,吸取了他的养分,依赖着他,只要离开他,她就枯萎得像一颗枯草一样,永远不可能自己活下去,她没有那么坚强,也没有那么强的韧性。
她本来就是一个早就已经凋落的残破不堪的灵魂,是他一遍一遍地把她拼凑好,给了她重来一次的希望,如今又要将她推开。
他不是只要她活着吗?
那她就好好活着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