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的动静这么大,屋内的容慕怎么可能不知晓,他甚至听了个一清二楚,可他却并没有要出去阻止的意思,等华灼端着早饭进来时,便发现这人正坐在窗前认真地看着书。
华灼微微扬起嘴角,将早饭端到对方手边,笑着说道:“为了感谢庄主大人的救命之恩,我特地送来了早饭,你要不要尝尝?”
容慕抬眸扫了她一眼,淡漠地说道:“我从不吃早饭,端走吧。”
华灼早料到此人会拒绝,倒也不生气,而是端起了一晚热粥,亲自舀一勺吹凉了送到对方嘴边,温柔地说道:“不吃早饭对身体可不好,好歹吃一点尝尝味道也好,还望庄主大人看在我如此真诚的份上能赏个脸。”
容慕愣了一下,看着送到嘴边的热粥,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并不是因为他想吃,而是对方露出的手腕就在眼前,上头还有一只白玉手镯,珠圆玉润,再加上热粥冒起的白气,云里雾里,让人有些缓不过神来。
华灼见状微微一笑,又将手凑近了一些,这下子容慕想拒绝都拒绝不了了,只能僵直着身子张开了口,华灼顺势将热粥喂了进去。
容慕原是想细细品尝一番,然而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呢,一股令人头皮发麻的咸味就在他的舌头上炸裂开来,霎时间他的脸色变得惨白。
他觉得自己的舌头已经有些麻了,严重怀疑这一碗里是不是有一半都是盐?这样的东西也能入口吗?这家伙是故意来报复他的吧?
容慕的脸色不断变化着,一阵青一阵白,华灼自然也注意到了对方的异样,疑惑地问道:“怎么了?很难吃吗?”
“你……送来之前就没有先尝尝?”容慕想尽量用委婉一点的语气告诉她,然而他真的忍不住。
华灼闻言愣了一下,这才自己又尝了一口,不过她的脸色就显得淡定多了。
“我尝着倒是还好,是不是有些咸了?”华灼问。
容慕无言以对:“你确定还好?你的舌头没问题吗?”
华灼听了笑出了声:“大概是在冰洞里吃了八年的海底活鱼,所以味觉已经坏了吧,抱歉,原是想亲自下厨让你尝尝手艺的。”
华灼的表情很平淡,仿佛只是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然而容慕听了这话后却陷入了沉默。
这种不能入口的热粥是无论如何开也吃不了的了,华灼便将其放到了一边,一时间屋内的二人都没有说话,气氛有些诡异。
过了半晌,容慕突然问了一句:“那八年里,你都是怎么过的?”
华灼顿了一下,笑着说道:“我与临意对战时不敌对方,所以跳下了悬崖,等我醒来后就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海底冰洞,那个地方很神奇,倒也能算得上一个奇观,我研究了八年也没弄清楚那种地方究竟是何人建造而成的。”
“在冰洞里有一扇门,打开门后就是漆黑的海底,奇怪的是海底居然没有涌进来,就这样为了活下去,我只能去深海中抓那些奇形怪状的鱼,它们大多长得丑陋怪异,瞧着跟毒蘑菇似的,我都怀疑那些东西是不是有剧毒,好在没将我吃死。”
“我一个人在冰洞里待了八年,学会了什么是静,那里的确很安静,安静得让人害怕,除了自己的声音什么也听不到,那时我才明白,原来安静也会让人感到畏惧的。”
华灼说得很平静,像是在讲故事一般,容慕听了则神色复杂,原本这并不关他的事,可他却觉得有些难过。
“你也会害怕吗?”容慕突然问了一句。
华灼笑着点头:“当然了,我毕竟是一个肉体凡胎,我也是会死的,生而为人,当然也会有自己恐惧的东西,那八年里我每时每刻都感觉到害怕,我怕自己会死,又怕自己死不掉白白受折磨,我每日都在直面恐惧,可气的是即便直面恐惧我也无法战胜它,不过是在痛苦折磨中苦苦挣扎罢了。”
一个太过安静的地方真的很要命,即便是华灼也差点被折磨得神志不清,或许那个时候她已经崩溃了,只是现在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不得不将那些恐惧抛之脑后。
容慕看着这人的笑容皱起了眉,心脏像是绞痛一样让人喘不过气。
“你想要找到的那个人……如果找不到了该怎么办?”容慕问。
华灼闻言沉思了一下,幽幽地说道:“不会找不到的,即便是死了也总会留下尸骨,若连尸骨都没有,那就是还活着,如此我就会一直找下去,直到找不动了,我就随他一起去死吧。”
“……”
这下子容慕陷入了沉默,他抬头看着对方清澈的眉眼,问道:“那个人对你而言就这么重要吗?”
“当然了,他是我的夫君,是我此生中最重要的人,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弃他,等结束了这一切后,我还想跟他游历天下,过逍遥快活的日子。”
华灼看着容慕的眼睛认真地说着,容慕没有说话,华灼又将他们之前发生的点点滴滴都讲述了一遍。
华灼的记性一向很好,更何况是关于容慕的事,她几乎记得每一个细节,从头到尾容慕都在一旁沉默地听着,一言不发。
这都是他与华灼经历过的事,可他却什么也想不起来,好像这些记忆根本就不属于他一样,这让他感受到了一种无力,就好像水流上的一片树叶,只能随着水流飘动,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所以才不断隐藏自己的身份,他不想被这些陌生的记忆和人影响,他什么也不记得,无法成为华灼口中的那个人,在这一切的故事中,他就像是一个旁观者。
渐渐的,容慕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眼底的怒意也变得浓烈了起来。
华灼很快就察觉到了对方的异样,她停止了讲述,仔细地观察着对方,谁知容慕却突然抬头,用疏远冰冷的眼神看着她。
“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