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灼的双眸一直看着容慕,仿佛看见了当初那个软濡弱小的少年,她以为这个孩子会变成一个温柔宽和的人,却不曾想,这人会变得这般冷漠无情,而导致他变成这样的正是自己。
她早该猜到的,其实当她得知容启被困的那一刻她的心中便隐约猜到了一些,可她不愿意相信,自己苦心教导的少年真的会这般不顾皇帝的生死。
华灼的眼神中浮现出失望和悲伤的神色,她张开了口,僵硬地说道:“他是容岳的儿子,也是先帝的孙子啊。”
容慕闻言顿时怔住,瞳孔中的血光褪去,染上了一丝无措。
“容岳对不起你,所以你恨他,可先帝呢?先帝没有对不起你,他临终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他最疼爱的皇子就是你,否则也不会特意让……让卓华拼死照看你,若是先帝泉下有知,知道你这样不顾他皇孙的性命,先帝该有多难过。”
华灼轻轻地说着,眼底的神色十分认真,她的声音不禁带了些哽咽,上辈子她努力做好了一个将军一个臣子,先帝看重她,重用她,她也一直效忠于自己的帝王,只要是先帝下的命令,她拼死也会去完成,所以她照顾容慕,教他君臣之道,想让他变得跟先帝一样宽厚仁德,为此即便死无全尸她也不曾后悔。
可现在,容慕却想除掉先帝的孙子。
她不愤怒于容慕让皇上做诱饵,却愤怒于他不将皇上的性命放在心上,若为了大局,皇帝御驾亲征是必要,可他的心里不该存有这样的心思,一个不忠的臣子,一个一心想要除掉皇上的摄政王,南越又怎能迎来真正的祥和?
华灼苦笑了一声,无尽的疲倦席卷全身,她抬头看着容慕,不再掩藏心中的哀伤:“若是卓华知道你伤害先帝的皇孙,她会不会后悔照看你?”
一旁的齐腾闻言顿时一惊,他跟在王爷身边这么多年,自然知道这人的软肋是什么,急忙说道:“华姑娘!您就少说两句吧!”
然而华灼并没有住口的打算,她看向齐腾,眼底的光芒再次变得阴冷起来:“你是卓华身边最信任的副将,她平时是怎么教你的?让主上走正确的路是你们麒麟军的职责,如今你跟在容慕身边便是他的下属!容慕糊涂你也跟着糊涂了?身为麒麟军的将领不仅不劝谏主上反而助纣为虐!卓华死后设下的军规也一起死了吗!”
华灼的话让齐腾猛地僵在了原地,他的脸色变得难看异常,若是将军还在,得知了这样的状况一定会动怒的。
华灼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瞳孔中不带任何情感:“若是卓华还在,看见你们今日的模样只会觉得失望后悔,往日将她看得这样重,却从不知她看重的是什么。”
这一句话彻底击垮了容慕的坚狠,他猛地睁大了双眼,不敢置信和莫名的慌乱涌上心头,他可以什么都不在乎,唯独卓华,是他心底最深处的宝物,他这样做……真的让卓华失望了吗?
该说的话已经说完了,华灼不愿继续多待,转身想要离去,而容慕却突然拽住了她的手腕。
“卓——”
还不等容慕说完,华灼便一把甩开了他的手,只见她眼神冰冷地扭过头,面无表情地说道:“这次的事我不想再看见第二次了,我想卓将军也是。”
说完,华灼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营帐,只留下容慕和齐腾两人愣在原地,容慕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上面还有华灼的余温,那股熟悉的感觉再次席卷而来,比以前的任何一次都要清晰剧烈,回想起华灼出现后的点点滴滴,其实这个人真的跟卓华很像,甚至……像是同一个人。
容慕的脸色不断地变化,幽深的眸子中浮现出点点光芒,他呆愣了许久,直到身子有些僵了才喃喃开口:“齐腾,是她吗?”
齐腾垂着头,复杂的眼神中带着些欣喜:“大概,是吧。”
他们都是对卓华无比熟悉的人,若有朝一日华灼的身份被人知晓,那么第一个知道的一定是他们。
华灼一离开营帐便看见外头围聚了一大群人,有华苍他们也有赵王等人,众人的脸上都带着复杂的神情,他们一听说华灼来找摄政王就急忙赶来了,所以里面发生的一切动静他们都听见了,由于太过激烈,摄政王又明显在气头上,他们也只敢躲在外头偷听,越听心中就越慌乱。
多少年了,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有胆量跟摄政王硬刚的人,更是第一次见到硬刚过后还能活着出来的人,这位华灼姑娘果然是能人啊!
华苍父子见华灼终于出来了便急忙拥了上去,三人的脸上都满是担忧。
“灼儿你没事吧?摄政王有没有伤着你?”华赢问道。
“我看还是尽早将灼儿送出去吧,摄政王的怒火恐怕没这么轻易消散,咱们得把灼儿送去一个安全的地方。”华苍认真地考虑着。
华阑沉思了一会儿也说道:“可是四朝之中有哪里是安全的啊?”
“……”对啊!要是摄政王铁了心要教训华灼,躲到哪儿都是死路一条啊!
一时间众人的神色都变得烦恼起来,似乎都在认真的思考华灼的藏身之地,华灼看着他们无奈地叹了口气,平静地说道:“以后让厨子多做点鱼吧。”
众人闻言一愣,华苍问道:“灼儿想吃鱼吗?为父这就让人去准备。”
“不,鱼是给你们吃的,给你们补补脑子。”
说完华灼便绕过众人走进了自己的营帐中,她的脸上带着丝倦意,眼底的光芒也有些黯淡,回想起刚才对容慕说的话,心中不禁泛起了一丝悔意,她从未对这人说过什么狠话,说到底这人会变成这样都是因为她的缘故,她也从没想过容慕会因为她而满怀恨意,这次的事的确让她有些动怒了,可仔细想想,容慕这十年过得也实在艰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