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神岛,明经林宅邸。
前院桃树成丛,正值三月末,桃花明艳动人。
明经林坐在桃树下,对着一盘残局认真思索着。
听到脚步声,他头也不抬,平淡地道:“贺大哥,你让我很失望啊。”
扑通!
观隼舵主干脆利索地跪在了明经林面前,重重叩首:“是属下无能,未曾看管好龙脊岛,竟然发生了水匪叛逃的事情!”
“唉。”
明经林叹着气,摇了摇头:“贺大哥误会了,我失望的不是这件事。”
他手中捻着一枚黑棋,看向观隼舵主:“我失望的是,你竟然认为我会因为这件事情而责怪你,找了个属下来代为送信。”
语毕,明经林伸手落向棋盘。
啪!
棋子落在棋盘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一道脚步声,随着棋子落下的声音响起,沉稳有力。
观隼舵主双拳紧握,跪在地上,脸上写满了紧张。
一名黑衣人手中捧着个匣子走了进来,将匣子放在了观隼舵主面前。
“遁行,打开匣子,让贺大哥瞧瞧。”
明经林下了命令。
那黑衣人听令,打开了匣子。
咯吱,咯吱!
观隼舵主见到匣子中的东西,拳头握得骨节爆响,脸上的紧张更甚。
匣子中装的,正是他先前派来传信的那名水匪的头颅,无神的眼睛瞪大,脸上的恐惧定格。
“你亲自来,不会有人出事,你派他来,他就只能死。”
明经林又捻起一颗白子,落在了棋盘上。
砰!砰!砰!
观隼舵主头磕得直作响,连声道:“是属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请舵主原谅。”
“请舵主原谅!”
……
“起来吧。”
明经林笑了笑,面露缅怀:“当初随我上岛的明家旧人,属于我直属的都还在,父亲留给我的,却叛的叛、居功自傲的居功自傲,被我杀得只剩下了你一个。”
“贺大哥,你可别让我失望了。”
刚刚站起来的观隼舵主连连点头,保证道:“这次回去,我会亲自去追吴二牛,找不到他人,我提头来见。”
“这才是该有的态度。”
明经林目中露出满意,看向观隼舵主:“贺大哥也别怪我发脾气,若是龙脊岛的水路泄露出去,阳神岛被水师攻破只是时间问题。”
“到时候,我们一年来的努力就算是白费了,就连我们本身,都有可能会葬身这片大湖,想必贺大哥也明白这其中的关键吧。”
观隼舵主点头应声:“属下明白,属下一定会追回吴二牛!”
明经林站了起来,上前亲手擦掉了观隼舵主额上的泥污。
而后,他又起身进屋取出药膏,帮观隼舵主敷了敷额头上的淤青,这才细声细语问道:“先前不肯过来,这会又过来了,贺大哥是有什么急事?”
见终于说到了正事,观隼舵主点头道:“的确是有急事……”
他将阴先生发现燕无歌是个女子的事情,详详细细讲了一遍。
就见明经林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了下来。
他坐回棋盘上,捻起一枚棋子,在空中悬了半晌,又重新放回了棋盘,起身在桃树下踱起步来。
观隼舵主猜得没错,他对于叶庆,的确是十分的器重,否则也不会在叶庆几次挑衅,身份都未曾证实的情况下,就给了此人七杀舵主的名号。
可正是因为器重,所以在得知叶庆有可能隐瞒了什么之后,他的思虑才会变得复杂。
这三人,真的只隐瞒了燕无歌是女子这件事?
他们又为何隐瞒这件事情?
他们三人上岛,将岛上搅得风雨不断,到底是巧合还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观隼舵主猜测中,明经林有可能的反应,在明经林心中轮番上演。
半晌,明经林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我本是想将他培养为第一位招揽来的心腹的。”
他停下脚步,看向观隼舵主:“贺大哥,你去请马假辟来一趟。”
观隼舵主一愣:“请马假辟上阳神岛?”
无论是从资历还是器重程度来说,马假辟上岛的时间,也该排在阴先生等人身后才是啊。
“没错,马假辟。”
明经林点了点头:“我终究是不愿意相信,这叶庆对我阳脊滩心怀不轨,可又不能对他的隐瞒放任不管。”
“如果让我们的人前去询问试探,可能会将原本偏向于我们的叶庆推远,我前期的示恩就成了无用功。”
“为今之计,让马假辟这叶庆的仇人带着阴先生前去再试探一次,从叶庆口中问出明确的解释,是最好的办法。”
……
龙脊岛,马假辟住处。
“什么?我现在去阳神岛?”
面对着观隼舵主的话,马假辟有些惊讶。
这么早就找自己去阳神岛?
这与小范大人计划中,水师到来才会让自己去阳神岛的预测,相差太远了。
却听对面的观隼舵主认真地点点头:“没错,大舵主特开先例,请你去阳神岛见面。”
“马三当家的,这可是一般江湖豪强在龙脊岛住上半年都不会有的殊遇,你可得好好珍惜啊。”
观隼舵主帮着明经林拉拢人心,显得语重心长。
马假辟心中,想到了范闲的一句话——若是他们提前透露机密或是带你去阳神岛,随机应变!
于是,他脸上露出感动的神采,朝着观隼舵主深深作揖:“多谢大舵主厚爱,多谢观隼舵主美言,咱们这便动身吧。”
观隼舵主也忙着对付叶庆、去追吴二牛等一大摊子事情,没有多少废话,带着马假辟来到了通往阳神岛的码头。
二人解开一艘乌篷船,有精英水匪划船,观隼舵主与马假辟站在船舱,静静等着登岛。
没有蒙自己的眼睛,湖面上也没起雾?
马假辟心中一喜,瞥见观隼舵主正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完全没有关注自己,他默默定下神来,观察水路附近的参考系。
从龙脊岛通往阳神岛的路上,没有了千篇一律的芦苇荡,周围只能看见茫茫的江面以及远处影影绰绰的岸边风光。
马假辟将周围的场景尽皆记在心中,不放过每一个细节。
“到了。”
随着划船的水匪一声提醒,船靠了岸。
马假辟抬头朝着阳神岛上望去,顿时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