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事了!”
朝阳破晓,一道尖利的声音,划破了客栈的寂静。
“谁啊,大清早的!”
“怎么了怎么了?”
……
客栈顿时喧哗嘈杂起来,一位位客人拉开了房门,朝着声音响起的大堂看去。
客栈大堂中,站着两名身上沾着露水的镖师,手提长刀,神色惊慌。
“陶吴、陶柳,出什么事了?”
一个镖头打扮的壮硕中年人从二楼走廊跳下,来到了这名镖师身边。
他的身后,跟着六名一头雾水、睡眼惺忪的镖师。
“大哥!”
被唤做陶柳的镖师声音中带着急切:“昨晚上有人打晕了我和陶吴,抢走了咱这趟行镖里最贵重的那镖码!”
“什么?!”
中年镖头的脸色大变。
他身后,那一个个镖师也睡意全无。
镖码是行业内,对镖局运送货物的俗称。
镖局每接一单货物,都会对货物进行价值判定,他们这次押运的那件最贵重的货物若是丢失,他们这两年时间就都白干了!
“去看看!”
中年镖头冷静下来,吩咐道。
陶吴、陶柳两个镖师连忙前头带路,走到了偏院停靠镖车的地方。
所有镖车上的箱子,都有被撬开的痕迹,众人一一检查,发现其他东西都没少,唯独少了最贵重的那件。
“镖头,怎么办?”
陶柳摸着脑后昨夜被敲出来的大包,快要哭出来了。
“你可曾看清劫镖之人的长相?”镖头问道。
“没有,”陶柳回忆着道:“我刚听到有动静,就被人敲了后脑勺,晕了过去。”
边上,陶吴也跟着摇了摇头。
“没看到长相……”
镖头的神情也变得灰败起来。
眼下这情况,他们哪怕想要追回镖码,都没有什么线索可以依凭。
难道,真的只能搭上这两年的辛苦钱,而后再被镖局降级、雪藏?
“妈的,怎么一路上都顺顺利利走过来了,偏偏就在这清江客栈出了事?”
“那贼人只取了最贵重的镖码,显然是对我们所运的镖早有了解。”
“我看啊,说不定他就在这客栈住着,昨天听到了我们的谈话才动了邪念!”
其中一个镖师,想到自己两年的辛苦都要搭进去,不由焦躁地咒骂起来。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镖头眼前一亮:“没错,清江客栈远在郊外,贼人就算偷了东西,一时也没有其他地方可去,说不定还在客栈内,想要和我们玩一手灯下黑!”
“我们将客栈里里外外搜一遍!”
有了镖头这话,其余镖师也鼓噪起来。
“对!搜客栈!”
“仔细地搜查客栈,找到那贼人,将他碎尸万段!”
……
镖师们鼓噪着,分出两人守着剩余镖码,其他人则重新回到了大堂,挨个房门敲起门来。
“开门开门,让我们搜搜!”
“打开门!”
……
大堂的喧嚣,吵到了正在后院忙活的黄序,他匆匆赶来,看到镖局众人的行为后,顿时拉下了脸:“威远镖局的,你们这是干什么?!”
黄序的脸上有一道骇人的伤疤,虽然吓不住范闲等人,但在镖师等江湖底层面前,还是很有威慑力的。
听到黄序的喝问,一众镖师纷纷停住了手。
“黄掌柜的。”
镖头来到了黄序面前,客气地抱拳,解释道:“镖局里的一件镖码丢了,我们怀疑贼人藏在客栈,想要搜索一番,还请掌柜的行个方便。”
说着,似乎是怕黄序不相信,他上前几步,对着黄序耳语:“是一尊品相极佳的翠色琉璃美人像。”
语毕,他退回了黄序对面。
“镖码丢了?”
黄序皱了皱眉,隐讳地看了看身后的小厮一眼。
小厮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示意不是客栈里阳脊滩的人做的。
黄序看向镖头:“陶镖头,我们做客栈的,迎来送往,摆开八仙桌、招待十六方,做的是买卖。”
“你今天二话不说就要挨个搜我客栈的客人,是想砸我清江客栈的招牌不成?”
听到这话,镖头的脸色变了变。
他猛然想起来,清江客栈能开在这种偏僻的三岔口,可绝不仅仅是因为黄序脸上那道伤疤,只怕客栈本身的实力,也是极重要的原因之一。
他再度朝着黄序抱拳,态度诚恳了不少:“黄掌柜的恕罪,方才是兄弟们有些着急了。”
“不如这样,您派人跟着我们,挨个房间解释一下,搜查一番,作为补偿,我们会给客栈以及各个房间的客人银钱上的补偿。”
为了找回那件镖码,眼下也只能先破费了。
镖头看向身后的镖师们,众人纷纷点头,赞同了镖头的办法。
镖头紧接着望向黄序。
黄序蹙眉再蹙眉。
这件事不是岛上的人做的,让镖师们搜查也没什么。
念头至此,他看向镖头:“三百两,只搜客房。”
三百两是他给镖头开的价,只搜客房是他的条件。
客栈后院有太多的机关机密,若是放任镖师们去搜,难保不会发现阳脊滩的秘密。
听到黄序的条件,镖头有些皱眉,但很快点头道:“可以。”
他已经逐渐倾向于贼人就在客人当中,也相信黄序不会拿客栈的招牌做代价来偷东西,只搜客房,应当也能发现问题。
“你去跟着。”
黄序吩咐了身后的小厮一声,而后独自上了楼。
楼上的天字头房当中,还住着一位大爷,他得去解释一番。
“当当当。”
黄序敲响房门,恭敬道:“先生,黄某有事要说。”
“进来。”
屋内传来了范闲冷淡的声音。
黄序推门而入,而后僵在了门口。
屋内,范闲手中正把玩着一件东西,通体翠色,琉璃质地,呈宫装美人模样。
是镖局丢失的那件琉璃美人像!
黄序心中一瞬间便有了判断。
好几息,他才反应过来,连忙反锁上门,走到了范闲面前:“舵主,是您、您老人家昨晚劫的镖?”
他谨遵着观隼舵主的命令,一直安排人盯着叶庆和客栈周围,昨天叶庆溜出房间他是知道的。
虽然没有发现叶庆去了何处,但在客栈周围也没发现什么消息传递出去,本想着今早就将这件事告诉观隼舵主。
却没想到,这叶庆昨晚出去不是传递消息、不是逃跑,而是去劫镖了!
“嗯,怎么了?”
范闲平淡地扫了黄序一眼:“缺钱花,而且我也相中了这宝贝。”
“哎呀!”
黄序猛拍自己的腿,苦着脸道:“先生,这东西您还是放回去吧,缺钱您告诉我我给您啊。”
“什么意思?”
范闲将琉璃美人像放在桌上,转头看向黄序:“做水匪的本来就是刀口舔血,这东西有能力者取之,我不能拿了?”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黄序被范闲阴冷的眸子看得心中发寒,一时间语无伦次。
门外,一众镖局人马的脚步声,却渐渐接近了。